领的投降,接手敖戈大军的祝家将领和狄其野都乐得偷懒,只要敢降,他们就收。

    顾烈三日前把兵权交还给了狄其野,狄其野还不想要,被顾烈直接轰出帅帐“别躲懒,赶紧打。”

    既然顾烈说赶紧打,那狄其野自然就赶紧打,攻城速度比先前顾烈领兵要快上一倍。

    一时间狄其野兵神之名再度大噪,风头无两。

    楚军和北燕都认为是楚王敲一棍子给个甜枣,先给狄其野一个下马威,然后又把狄其野放出来打仗,说到底就是既忌惮狄其野又离不开狄其野的战力。

    唯独狄其野不这么想。

    攻城不在话下,弄清楚顾烈的心思是真的有点难。

    顾烈自从和牧廉密谈之后就有些躲着自己,气得狄其野把牧廉挖出来仔细拷问,结果牧廉老老实实把二人对话说了一边,狄其野听来觉得毫无问题,甚至觉得牧廉这次是神来之笔,顾烈听完该开窍才对。

    可这人怎么不但不开窍,还开始躲着自己了

    狄其野心焦气燥。

    然而过几日,顾烈又不再躲着狄其野了。

    但他有时看向狄其野的眼神,隐隐约约带着一丝狄其野看不懂的东西,分不清是悲伤、愧疚或是挣扎。

    而且顾烈还偶尔还会问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比如“你喜欢瓷器”

    狄其野诚实回答“一般吧,我也没见过多少瓷器。”

    他只想着打仗,无心注意这些奢侈摆设,也从来不在打胜仗后抢掠富豪,哪里有那个品味瓷器的闲工夫。

    然后顾烈眼中又闪过那种狄其野看不明白的东西。

    难道顾烈喜欢瓷器

    哪一州的瓷器好

    等等,他的俸禄够买瓷器吗

    顾烈注意到狄其野的焦躁,他反省,也许自己的躲避态度让狄其野不舒服了,于是不再躲着他。

    可顾烈那几日实在无法控制自己。

    牧廉一语惊醒梦中人,让顾烈不得不认真去想,狄其野对自己的种种关心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狄其野在他心中,虽任性决绝,却也是绝对的风光霁月,前世因为初遇分桃的误会,文官文人们没少编排狄其野,他们越诋毁狄其野,顾烈就越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越不愿意将狄其野往狎昵那方面想。

    而且今生顾烈主动亲近,解开了狄其野前世的风流、谋反两大污名之谜,前世顾烈本就不怎么信,只是气狄其野不肯解释不肯上朝,如今疑虑全消,更是再不愿冤枉狄其野。

    所以不论狄其野怎么试探,顾烈都坦然接受,抑制自己多思善谋的本性,不胡乱猜测他言行背后是否有深意。

    他们君臣二人相处,比前世舒服太多太多,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彼此在世上最了解也最能够理解对方的人。

    可顾烈吸取前世教训,认了自己命中注定孤凉,但凡接近自己的都要遭殃,他不该爱人,也再也提不起心思来爱人,所以早早决定今生不再娶妻,甚至瞒骗天下,收顾昭为子。

    他怎么想得到,他那目下无尘、半点牵挂都不想有的狄将军,会主动喜欢他,还对他示好

    顾烈对狄其野的喜爱,从前世纵容就可见一斑,今生忽然想明白狄其野对自己的种种示好,心中欢喜,远大于其他思虑。

    牧廉说狄其野不懂关心人,今生狄其野的种种示好,顾烈细细想来,确实傻得可爱送特产风物、不顾自身安危为他征战、问那些顾烈听了还以为是在小看自己的傻话。

    可顾烈顺着思绪往前世一想,当即寒透肺腑、冷彻心扉。

    狄其野打下半壁江山,封定国侯。

    那些狄其野送的,绿豆糕的手作方子,琉璃灯,蒲草编的兔子,瓷碗里装的睡莲

    临死时,狄其野说“怎么办你还要再孤零零过四十四年,你得学着,学着找些有意思的事来做”

    狄其野利刃穿心,在他怀里痛得发抖,一声声,慢慢的唤着。

    “顾烈。”

    “顾烈。”

    狄其野叫的是谁

    是亡燕复楚,为大楚呕心沥血却保不住一个定国侯的开国楚帝

    还是瞎了眼,聋了耳朵,蒙住了心的顾烈

    顾烈才知相思,就满口都是相思苦。

    他欠了一笔隔世的相思血债,所记所载都是香血书就,一勾一划,利如匕首,令他魂销肠断,悲从中来。

    故而才有了那几日对狄其野的躲避。

    可狄其野的焦躁不安让他醒悟,这都是他犯的错,都是他该面对的,不该让狄其野跟着他心神不安。

    于是顾烈不再躲着狄其野。

    顾烈不是不想回报这份赤诚无欺的爱意,可在那之前,他需要斟酌清楚,究竟怎样才是对狄其野最好的。

    前世狄其野是死在了他的怀里。

    也许他当真是命中注定孤凉,不可爱人,不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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