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子们嘴里骂骂咧咧着“小疯婆子”就这么落荒而逃了。

    而那曹爷走的时候,还不忘心虚地高喊“见官就见官只怕到时候你二叔的丑事遮掩不住,且看你们二房能不能轻饶了你这忤逆的丫头片子”

    待那些人散去时,李妈妈连忙命芳歇拿来冰袋子给眠棠冷敷胳膊道“郎中可交代过,不准小姐用腕子太频,这弓虽然轻巧,可也累手,今日就歇息了吧。”

    眠棠坐在席子上任凭着丫鬟们忙碌,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体会这种得心应手的畅快了。

    双手能够慢慢积蓄力量的感觉,比赚了万两金都让人兴奋喜悦。

    李妈妈看她笑得像个孩子,不禁也跟着带出了些笑意,便问“小姐,今晚可有特别想吃的”

    眠棠轻快道“想吃李妈妈做的茄子羊肉煲,还有芙蓉虾球。”

    李妈妈老毛病上来,原本想跟眠棠说一说配菜的讲究,像这类羊肉跟海鲜配,就是鲜美到了一处去,没有映衬调味,乃是暴发户的点菜法子。

    可是转念又一想,难得小姐高兴,当然是爱吃什么便吃什么了于是她便笑着应下,心里自盘算起可以调节口味的围碟小菜来。

    不过眠棠倒是问了李妈妈,怎么知道西州新县丞的事情。李妈妈连忙道“这位县丞是王爷关照了西州府衙安排的,您的家如今在西州,王爷自然要安排个贴心的父母官来,万事也对小姐有个照顾”

    眠棠的笑容微减。

    她以前看相公,真是哪哪都好现在想想,也是被狗屎糊住了眼睛。

    如今分开了些才发现,长得跟谪仙般的美男子,其实也是满身的臭毛病。这霸道说一不二,喜欢掌控一切的德行,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到了晚上吃饭的功夫,全氏和她的女儿陆青瑛却踩着饭点过来了。

    眠棠自然客气地请二舅妈和表妹也添饭来吃。

    陆青瑛震惊地看着这一小桌子的菜,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柳眠棠一个人吃的依着她看,就是陆家全家聚餐时,菜色都没有眠棠这一桌子的讲究啊

    而且那摆盘,一碟子虾球愣是缀虾尾,还有萝卜雕琢的荷花。一锅喷香沙煲下面燃着的是上好的竹炭,装摆的小菜分量不多,但是单看那一碟子,都好像精美绣花,颜色搭配淡雅,成色澄明油量,就是西州最好的酒楼,都摆不出这样的装盘来呢

    全氏也有些看傻眼了,酸溜溜道“柳丫头得了老爷子的重托,管了陆家外账以后,排场果真是不同了我乍一看,还以为进了什么大酒楼里了呢”

    言下之意,眠棠这是大发了陆家的横财了。

    眠棠心里叹气了一下,她其实也没想到李妈妈竟然做得这么精细。

    就跟柳眠棠因为手伤而久久不能射箭一个道理。李妈妈这等大才,却一直要被迫装成商贾之家的老妈子,也是憋屈坏了。

    想当年,她可是跟着太妃入宫里见识过宫宴的。加上为人心思玲珑,什么新奇的都是细细琢磨,自己就能推敲出七八分,做出的菜色可以说是傲视各大王府。

    如今,没了假装掩饰身份的负担,李妈妈满身的才华尽兴施展,不过是普通寻常的青菜萝卜,肉类鱼虾。可是经过巧手雕琢,便如二八年华的土闺女,一下子变得倾国倾城,秀色可餐。

    其实眠棠也知道李妈妈做这一桌子菜,并没有花几个钱,但是样子太出挑了,难免会惹人的红眼。

    看全氏冒酸话,眠棠微微一笑道“哪里啊不过是我讲究了些,非让人装盘子而已。这满桌子的菜,都是在公中一并领的肉菜,因为我自分了小厨房,自砌的炉灶和柴火钱,也是我自己出的。二舅妈若是嫌弃着我领的肉菜不够节省,那以后我的菜钱,自出就好了。”

    全氏一听,脸色顿时缓和了些,笑着道“舅妈也看出你不爱吃大厨房里厨子的菜色,前些日子眼见着你变瘦你若要自开厨房,又要自己选买也好,自己想吃什么也方便些”

    眠棠要自己拿钱买菜肉,那当然更好,全氏还乐得要节省一份呢。

    眠棠微微一笑,接着道“那既然这样,我赶明儿叫芳歇去舅妈的屋子里拢一拢账目,看看我交的油菜煤炭的钱还剩了多少,二舅妈到时候一并给了她就是了。”

    全氏脸色一变,没想到柳眠棠这丫头竟然这般锱铢必较,连给出去了菜钱都能往回要。

    柳眠棠落落大方地回望着她。她并不想这般计较,可是有个前提,就是得有个知情知趣的领情人。

    但二舅妈的眼皮子太浅薄了,而且并非心善之人。

    要知道她当初给了二舅妈一百两的银票子了。别说她今天吃了几斤的羊肉,顿顿吃整羊也是有的。

    可她偏要来跟自己喷酸话,含沙射影说自己吞了陆家外账来贴补自己。那么眠棠就得跟她当面锣对面鼓地细算一下了。

    全氏气得面皮有些绷紧。陆青瑛连忙在一旁替母亲斡旋道“看表姐说的,怎么一家人还能吃出两家饭来你自己雇了厨子便雇了,那菜难道还能自己卖出别的样子来,倒不如一并还是一起选买,你若是想吃什么,告诉买菜的冯婆子好了。”

    说完又捅了捅母亲,让她莫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全氏今日也是乱了方寸,以至于心气不顺,失了脸面上的功夫。被女儿这么一提醒,倒是

    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于是她缓和下脸道“你表妹说的对,既然是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只是外面的那些个老人,虽然跟了我们陆家一辈子,到底不姓陆,你在言语上不敬着他们,他们是要埋怨着爹爹没有教养好你这个外孙女的。我今日听你二舅舅说,你拿着弓箭吓唬了他们这传扬出去,别人该说我们家不孝了。”

    眠棠让碧草给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茄子羊肉,先细细饮了一口鲜汤,又夹了个虾球吃,然后再喝了一口汤,待得肚子暖洋洋的,才开口道“我本想着,他们会寻了我大舅舅去告状,最不济,也得我外祖父那哭诉。没想到,却告状告到了二舅舅那里他们跟二舅舅倒是亲近啊”

    全氏知道眠棠这丫头贼精着呢,这不是在套话吗所以她立刻瞪眼道“满陆家,就你二舅舅多管闲事,这些人便寻上他了,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你二舅舅的意思。冤家宜解不宜结。原本他们对陆家时感恩戴德,若你这般不讲情面的闹,只怕伤了陆家的名声。”

    眠棠听懂了二舅妈的意思了。

    一定是她今日说得要报官的话,被哪些人传给了二舅舅听。二舅舅这才急急派了妻女来打头阵,先探探眠棠的口风。

    眠棠知道,今日元老们离开时丢下的话,都是带着典故的。当初镖局子散摊子时,他的手脚不甚干净。

    所以如今满陆家拮据,独独二房过得甚肥。可是他们的家的肥水偏偏说成是全氏的嫁妆,理直气壮地不用贴补公中

    外祖父若是知道了,说不得会气成什么样其实大舅舅应该也一早就知情,只是挨着兄弟情面,替他兜着罢了。

    难怪有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只因为一个“情”字太重,就算在外杀伐决断,可回到自己的家里,也得瞻前顾后,不能快刀斩乱麻。

    可是二舅舅现如今胆子太大,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若是她跟大舅舅一样姑息着他,迟早要跟陆家养出大患来。

    想到这,眠棠并没有急着松口,而是对全氏道“你跟二舅舅说,甭替白眼狼说情了。镖局子是我外祖父一辈子的心血,不能任着一帮子没良心的硕鼠啃吃干净了。以前吃下去的,甭管什么人,都给我吐出来,我兴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立意大着肚囊贪得无厌到时候就别来跟我攀附什么叔叔大爷的交情我认理,不认人”

    眠棠也是话里有话,说着的事情,脸上带着冷笑直直盯着全氏。

    全氏仿若被蛇盯上一般,竟然被她的气势震得一时不能动弹。

    最后饭也没吃一口,便急急拉着女儿陆青瑛回去了。

    眠棠也不知道二舅舅能不能体会她的心思。不过敲打一番,总得让他收敛些。

    第二天时,眠棠起得甚晚,无聊地在被窝躺了一会,然后寻思着一会去船坞头看看。

    她最近买了两条新船,今天正好要试水,她得亲自到场去剪系在船锚上的大红绸子,过一过入水的仪式。

    所以起床后,眠棠先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练习了一套拳。这拳是眠棠以前看着崔行舟在北街小宅院里练的那套小擒拿。

    她看得多了,拳套路也默默记在了心里。只是看着简单的拳法,待自己真的演练起来时才发现,这套拳很吃气力,若是演练到位的话,不一会就手脚酸痛,大汗淋漓。

    所以漱洗吃完饭后,等上轿子时,眠棠是瘫软在了轿子里,待到了地方下轿子时,也是娇弱无力要人扶的样子。

    这般我见犹怜的软娇娥模样,正被刚从客船上下来的人看在了眼中。

    绥王深深的笑了,觉得自己跟这位陆文很是有缘,不然他怎么一到西州,就看见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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