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好笑,温和地道“你拨打算盘不是很灵吗针线活计笨一些,才显得周全,不然天下的灵巧全归了你,其他的姑娘可怎么活”

    这话便如豆粒烛光,一下子将眠棠晦暗的脸儿点亮了,她目光炯炯看着夫君,心里的爱意更胜,觉得夫君就算夸人,也是含而不露,让人觉得特别顺耳好听。

    不过夫君既然弃了学棋的心思也好,以后铺子里总归是要他来管的。

    “夫君,既然你觉得我算盘打得还行,那我明日便教你打算盘可好而且铺子里的账本看得我头痛,若是你来接管,就再好不过了。”

    崔行舟没想到她会转到这里来,不由的微微蹙眉,迟疑道“铺子上的事情,你管就好。”

    眠棠正替他宽衣,听了这话,先是红了红脸,然后羞怯地说道“街上的尹妈妈她们总是问我们崔府什么时候添丁呢妈妈们说,铜银一类,本性属阴,若是想一朝怀胎,当避忌着点我想着,夫君的年岁不小,也该膝下添子,便想着好好休息一下,调理调理身子”

    这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她说的话虽然都是正理,可原不该由自己嘴里说出。可让人恼的是,她的婆婆早逝,家里并无催着添丁的老人,少不得要她顶着红布样的脸儿,自己说出来

    天啊,夫君会不会误以为她是床榻寂寞,迫着他解开心结,跟她鸳鸯双宿双飞

    崔行舟显然是误会了。他定定低头看着眠棠脸儿,那一抹红似晚霞,层层晕染一直往脖颈那延伸了过去

    算起来,这女子已经与自己同床共枕了月余,虽然他谨守君子之礼,并没有动她分毫。可是她的名节到底是受损了。

    依着从前,崔行舟是要她入庙庵的。后来难得心善,又想着让她自立门户。

    可如今看来,仰山的贼人并不肯放过她,就算清匪了之后,也难保有漏网之鱼。如果再有人寻上来,如之前那般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一个手脚俱废的女人该如何自保

    一时间,崔行舟又费心又替她想了想夫婿的人选。镇南侯赵泉倒是对这女子情有独钟,可是他那种懒散松垮的性子,哪里能维护周全眠棠搞不好,自己都能折损了进去。

    思来想去间,崔行舟懒得再想,只慢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如哄孩子一般道“你身子弱,还需得调养,以后我总归会给你个孩儿的”

    眠棠没想到夫君原来是顾及着自己的身子,才一直不肯与自己同房,只觉得自己方才的话,也太显得急切了。当下,再顾不得羞,只径直揽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儿埋在他的胸膛里吃吃的笑。

    崔行舟略显无奈地看着她,突然觉得以后事情全都了清了,收了这无依无靠的女子为外室,也无不可。

    反正他未来岳丈一家,已经暗访了一遭,误会了他收纳了外宅,而表妹廉苪兰更是连问都没问。只要安顿了廉家的那帮子子弟,给足好处,廉家上下,似乎都默许了这事了。

    如此一来,一切便都顺水推舟吧反正以后他也不会抬眠棠入门,打了廉苪兰未来王府女主人的脸面的。

    而柳眠棠,他以后会跟她将事情挑破,告知真相。只要她愿意,他会给她体面的富贵,维护了她的周全,不让歹人害了性命,过上饱足安顿的日子。

    这么一想,崔行舟突然心情一松,最近心头的不畅快似乎迎刃而解了。

    一时间,北街“夫妻”各自的心结都纾解了不少,便一起躺回到了床榻上。

    二人也不会立刻睡着,眠棠便依偎在崔行舟的怀里,说着些内宅琐碎的事情,三言两语间,便转到她近日纷杂的梦境来了。

    也许是上次被那个王八蛋匪徒敲晕的缘故,她近日总爱做梦,只是梦里都是支离破碎的,不甚连贯。光是运银子和转换银票就忙碌了几个晚上。

    只是往常她都是一人在床上醒来,会有种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幸好夫君最近总在家,夜里也会陪着她同睡,每次她做梦时,他都会细心地叫醒她,问她梦见了什么。

    月半阑珊时,有人挨着自己说话,倒是驱散了寂寞孤寂之感。

    不过虽然是梦境,眠棠还是有些不适,最后不禁迟疑地问夫君“夫君,官府里可曾说了那些人是什么来路为何要拦路抢劫难道我真的卷了别人的钱”

    崔九漫不经心地卷着她的长发问“是做梦罢了,不过你会私拿别人的钱财吗”

    眠棠认真地想了想“我为何要拿别人的不是我的,无论是钱,还是人,白给我都不要”

    她说这话,也是向夫君表白,那个什么子瑜公子,还有赵泉这类妻妾成群的男子,她以后连看都不会看,更不会受了他们甜言蜜语的引诱

    崔九提了提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相比于北街的岁月静好,仰山一处幽宅里的芸娘就有些气急败坏了。

    她狠狠摔砸了手里的一只杯子,恶狠狠道“怎么可能她已经手脚具废没有了武功,嫁的又是普通的商贾,去了的那些个龙卫死士怎么会无一返还”

    她的心腹砚池小心翼翼道“奴才事后打听过了,据说当天的确是有人在街巷拦车,好巧不巧,遇到灵泉镇附近便服出街的一群兵营将士,所以正好被他们擒拿了去审问。不过当天有人看见他们的尸体从灵泉镇的官衙刑房里抬出来了。应该是没有松口变节”

    芸娘咬了咬牙,细眉紧锁道“柳眠棠竟然这般胆大,不仅移走了山寨暗中经营的店铺流水,竟然连太子爷当初留下的私产也一并移走了,她她竟然如此贪心,辜负公子对她的一往情深”

    说完这句之后,芸娘便急得原地打转,仰山兵马众多,若寻不到那笔钱,山寨剩下的钱银也不多了。若无钱发给部下们,难不成还真要带着他们打劫不成

    就在这时,有人在门外道“孙姑娘,公子有请你去他的书房一叙”

    丫鬟画屏有些慌乱,待门外之人走了后,悄声问她的小姐“怎么办公子会不会发现将军手下移用的那笔银子”

    孙芸娘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可慌的,尽推到柳眠棠的身上好了,跟她藏匿的巨款相比,我父亲拿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说完之后,她也镇定了许多,只换了衣服,梳理好了头发后边移步来到了公子的书斋。

    子瑜的品味不俗,书斋外是一丛名贵的翠玉细竹,书斋内悬挂的字画若是细看,皆出自名人大家之手,每一幅都价值连城。

    子瑜正立在窗前听部下汇报事情。身披一身黑色狐裘,此时虽然是夏季,但山中阴凉,似乎不耐雨后的寒气。

    芸娘看着他直直望着窗外的翠竹,不禁心里又一阵不舒服,原因无他,只因为那片竹是柳眠棠特意为公子栽种的。

    她缓步走过去,福礼道“刚刚下了雨,公子须得离窗远些,免得沾染了寒气”说着,她走了过去,想要替子瑜整理一下衣领。

    可是一向温和的公子却略显粗鲁地挥开了她的手,然后紧紧盯着她道“你为何要偷偷派人下山,去寻眠棠的麻烦”

    芸娘咬了咬嘴唇,眼里积蓄了眼泪,楚楚动人道“公子,您竟然这般想我,若不是如今山寨账面接续不上钱银,我怎么会急得查账,进而发现了柳姐姐的错漏呢而且我不过是命人去寻她讨要大笔银两的下落,又怎么能说我是在寻她麻烦”

    孙芸娘的模样虽然清秀可人,但是照比柳眠棠的明艳就差得太远了,不过她的小家碧玉的模样,却很温柔贤淑,让男人不自觉温柔以待,免得唐突了柔弱女子。

    而此时的芸娘更是声音微微发颤,若受惊的兔儿一般。但凡不是个硬心肠的,都会不由自主收敛了声音。

    子瑜公子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冲,看着芸娘眼红的模样,不由得缓下了语气道“眠棠做事从来都是有章法的,你为何问都不问我,就自作主张。结果闹出这样的乱子,惊动了官兵,连死了六名死士,你要如何收拾”

    芸娘其实也没有法子收拾,只声音柔弱道“我只是让他们去问问,并没有为难姐姐的意思,怎么姐姐如此不念旧情,叫来官兵对付昔日忠心耿耿的部下”

    “闭嘴去打探消息的人不是说了,是他们运气不好,正撞上了穿便服出街的淮阳王部将了吗眠棠哪有那通天的本事随时指使淮阳王的部下”

    听芸娘指责眠棠的不是,子瑜又动了肝火。

    此时,正与公子研究对策的心腹秦先生开口道“公子,孙姑娘不过是焦灼着账目不对,这才情急下让人下山询问,她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您也不必太过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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