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出一副“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不计较这些”的神情,朝着江折柳伸出手,语调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怜悯和施舍。

    江折柳不想跟他置气,平静地道“我没有这么想。”

    这明明是一句类似于安慰的话语,却让祝无心整个人的情绪都压抑不住了,眼底泛滥出一股昭然的恼火,似乎对“师兄没有责怪自己”都觉得可恨,他的脑海中错综复杂地闪现着种种画面,最终凝驻在江折柳漆黑冰凉的瞳眸之中。

    苦药弥漫,雾气升腾。

    祝无心握紧了手,闭上眼忍耐了一下,随后抬眸道“那个魔族是谁”

    江折柳端过药碗,不跟熊孩子一般计较,慢慢地喝了一口药,没有说话。

    但熊孩子向来都是不能晾着的,祝无心脑海中的揣测越来越极端。他实在是忍耐不住了,劈手从对方的指间将瓷碗夺了下来,一碗汤药洒了一半,落满地面。

    祝无心紧紧地扣着他的肩膀,情绪激烈到难以形容“师兄,你告诉我,是谁在照顾你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你难道相信一个外人要胜于我我跟你之间的情谊,根本没有第三个人插手的机会师兄,你跟我回去,魔族全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狼子野心,迟早会害死你的”

    江折柳被他握得肩膀疼,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叹气道“是魔界的少尊主。”

    祝无心怔住了“少尊主”

    江折柳耐心道“闻人夜。”

    他说得轻轻松松平平淡淡,落在祝无心耳朵里却完全不同,他是最近才知道闻人夜继位的,之前更是从来都不知道两个人有什么来往,也根本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他师兄的性格会跟魔尊建立什么友谊

    祝无心脑袋充血,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咬着牙道“闻人夜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陪在你身边你”

    祝无心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话语狠狠一顿,随后慢慢地道“这是师兄的计划吗”

    江折柳没听懂他的意思,他只觉得被对方握紧的地方有些痛,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心,你弄疼我了。”

    祝无心思绪太乱,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而是喃喃地问道“你跟闻人夜早就认识师兄是不是与他谋划,在筹备治疗恢复之事,再借助金玉杰的协助和自己的声望,重新”

    他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差不多表达出来了。

    这么多年,他何曾真正地了解过江折柳。

    江折柳实在是被他捏得太疼了,他的药又洒了半碗,这时候听到对方的话语,就算他对祝无心一向好脾气,也感觉死人都能被这个混账东西给气活,五脏六腑里一通翻滚,从漏成筛子的经脉里往上呕血。

    他咳了好几声,越来越剧烈,仿佛肺腑都要咳碎了,唇边沾了一点血迹。

    就在此刻,江折柳手腕上的墨镯隐约地亮起一圈篆文,在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一道凌厉且可怕的魔气猛地冲了出去,祝无心被这突如其来的魔气轰得一声击飞。

    这道魔气实在是凶了,将中途的屏风、桌案全都撞碎了,祝无心的身体直接被冲出了松木小楼,把朱雀真君修筑的万灵石大门嘭得一声撞个稀烂,在雪地里拖出几十米,血花四溅。

    好悬被没直接凿进山岩里。

    江折柳看着祝无心一边吐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又看了一眼被撞出一个大洞的松木小楼,无语凝噎,半晌才缓缓地道“又坏了。”

    不仅如此,这个被突然激发的墨镯还不断地流转着暗纹,下一刻,终南山天穹上的密云骤然压低,云层之间炸裂起紫色的雷电,凝聚出一股浩大的魔气。

    一道紫电般的流光从云霄之间降落,似乎是用的两界穿梭之法。再一眨眼,半身都是鲜血的魔尊大人满身煞气地随着电光出现,身上溅满了其他人的血液,发出浓重的甜腥气。

    甚至连滚落下来的残血都是温热的。

    闻人夜漆黑的披风浸满了血,不知道过来的前一刻到底在当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冷酷魔尊,黑发之间生长着一对爬满密密麻麻血色花纹的深紫色魔角,散发着一股“你马上就死”的暴戾气息。

    但这暴戾之气几乎在瞬息间就收敛得干干净净,闻人夜没看见祝无心,他身上都是血,想要碰江折柳,还怕弄脏对方,话语略微急促地问道“怎么了”

    江折柳看着他头上的角,想了想,指了指漏风的地方“嗯修门。”

    江折柳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话来回答他。

    最好的这个人,来得太晚了。

    好像到这个程度后,无论他答不答应,对方都不会轻易罢手了。只是他现如今,的确没有什么余生来值得相许。

    他伸出手覆盖在对方的手背上,手心指尖还有些潮湿,水珠一滴滴地往下滚落。

    “我懂得。”江折柳道,“只是我无功不受禄,你这样对我,我愧不能当。”

    “什么无功不受禄”闻人夜盯着他道,“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强大无匹能带给我好处,也不是因为你恩深威重有多少人仰慕,就是我我一直想着你。和功名利禄全都没有关系,你不要因为其他人都有所求,就觉得我也是那样。”

    “我只是想这么做,愿意这么做。你有什么需要愧疚的你这辈子,难道不就是毁在这些不必要的愧疚之上吗”

    他一直对那场临终托孤颇有微词,在他眼里,那不像是看重,更像是用道德和恩情捆绑他。

    只是江折柳偏偏把这些看得重,为了祝文渊给的一粥一饭,给的安身之地,把他漫长的一生都还给了凌霄派,恩重如山这四个字,到现在还一直烙印在他长久的习惯之中。

    “就算以后你不好看了,我也是一样对你好。”闻人夜其实很不想说这种话,在他的滤镜之下,无论江折柳怎么样,都是好看的,“就算你真的是泡沫,一碰就碎了,我也会留住你的。”

    江折柳其实没少听这种话,从他修行至今,永远都不缺少前来献殷勤、立誓为证、一心一意的人,他一个都没有相信过。

    但眼下此景,他居然也没有说“不信”的力气。

    “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一眨眼就不见了,会像轻烟一样散开。”闻人夜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略微收敛了一下语气,“江折柳,你难道只是来人世完成任务的么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就会毫不顾虑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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