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子把父亲生日送她的金钿琵琶收了起来。

    鬼舞辻无惨莫名爱上了琵琶的声音,原本绫子只是偶尔在自己的院子里热热手,不想荒废了技艺,谁知无惨非要让人去请她到主院里弹。

    她是一个惫懒的人,和无惨结婚已经过去了三年,绫子每日没有停歇过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给无惨送汤药,另一件就是给无惨弹琵琶。

    鬼舞辻无惨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不但没有如众人所料那样病逝,反而病情有所好转。

    他难得对一件事情如此长情,以至于让他忘记究竟是琵琶的声音太过优美,还是藤原绫子的演奏每一天都让他觉得有趣。

    可能都不是。

    他和死亡如影随形了十余年,是一种令他无比熟悉的感觉,不得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藤原绫子大多数时间都留在自己的那栋院子里,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栋宅邸究竟被多少人窥视。

    因为没有一封信能够到达她的手中。

    她活得恍若一只无害的金丝雀,每日只用发出几声鸣叫,便能不自觉得吸引到别人的注意,令人再也无法挪开眼。

    明明清楚那些人根本连金丝雀身上的半根金羽都没瞧见过,可他本能地开始焦躁。

    平安时期的风俗便是如此,贵族们婚后比婚前反而更少了拘束。彼此间只要愿意,偷情在他们眼中只是风流韵事,许多贵女们的美貌名声是从这些情人口中传出的。

    有的甚至还留下了广为流传的和歌,端的是情意绵绵。

    “秋风萧瑟甚,纷乱有琴鸣。不道琴声里,何人起恋情。”

    春念完后,只见绫子微微挑眉,没想到无惨真的给她写了这种东西。

    无意中指责了一次对方婚前并没有按照规矩进行递送和歌,他们两个的婚姻连正儿八经的“走访婚”都不是。三年里同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道谁传出去,外面都在说她看上了无惨的脸,结果只是中看不中用。

    没想到在外人眼里她的丈夫已经只剩下漂亮的皮囊值得称赞了。要真是这样,这么意有所指的和歌他肯定是写不出的。

    递送和歌以后的流程是什么来着,只记得她不用做答诗。

    “夫人,大人请您去赏鉴新棋谱。”

    这是一个百试不爽的理由,每次这样的邀请,她必定不会缺席。

    这几年离开了优子后,绫子无趣的生活只剩下了和鬼舞辻无惨的棋艺上的胜负之争。单单是输赢的话其实也是无谓的较量,两人每次都在寻找新的彩头给单调的生活找点乐子。

    只是这两人的乐趣都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之上而已。

    绫子的棋艺这三年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形容,打发时间的技艺被磨炼得异常纯熟,想要赢无惨这还远远不够,和他面对面对决,更重要的是不动声色。

    久远的记忆中,从有希子到教习她的老师们,每一位都教导过她喜怒不形于色。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想到她仅仅是做到了面瘫罢了。

    当无惨在观察她的时候,她也在剖析着对方。

    可是这个人展现出来的和她完全是两种风格的难以捉摸,他那个只能称为喜怒无常,还有生性多疑。

    多疑带来的是谨慎,延伸而来的是胆小。

    比如此刻,过于谨小慎微的黑棋被诈和了。

    「我要听药草集第三十五页第二段,从堪之助夜里如约来到了田埂,却发现那位美丽的小姐身穿大红色的衣裙,长发披散着的背影仿佛鬼魅开始读。」

    真亏得她连睡前故事都记得这么清楚啊,这本书还没被销毁吗

    绫子的胜利宣言直截了当,她的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仿佛冰雪初融,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他抓了一把棋子,看向了绫子“下一局,赢了我可以再答应你一件事。”

    只这一句话,藤原绫子又变回了冷若冰霜的模样,点点头,同样抓了一把棋子。

    无惨松开手,将棋子放回了棋盘。

    他今天心情不错,纵容了绫子不讲理的行为。

    无惨拿出了两枚黑子“双。”

    绫子摊开手,摆在桌面上六枚白子。

    她微微皱眉,盯了无惨足足两秒,不甘心地收拾起了白子。

    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也许是黑棋的先手效应,这一局以无惨的胜利告终。绫子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这个人会说出口的无理要求,无惨慢悠悠地整理棋盘,收拾完残局后,又过了半晌。

    “我买了饴糖。”他咳嗽了两声,“今天你得陪我一起喝药。”

    她就知道是喝药

    这么喜欢看人喝药怎么不去药馆请人煮一桶让全宅子里的人一起喝。

    对他而言喝药是家常便饭,麻木的舌尖一点都感受不到苦涩,他就是喜欢看到藤原绫子痛苦的表情而已。

    绫子见过无惨的药方,大部分都是喝不死人也治不好人的补药,有些珍贵的药材都是给快要寿尽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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