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镜之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翻着这两日的临床记录。

    两日前,楚云声走出那间封闭的实验室,告诉了他那件白日做梦一般的事。之后他便为了验证这个白日梦是真是假,带着楚云声和少量的药剂秘密来到了这家刚刚开门不到两个月的私人医院。

    他大学读的国文,看不太懂这些医药上的东西,但临床记录却还是多少能看懂一些的。至少,他能非常直观地在这几个谨慎挑选的病人身上看到,这份抗生素的成功。

    洋人的第一份抗生素叫作青霉素,又名盘尼西林,是在两年前公布出来的,属于军事管制品,就算在欧洲都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的,相当珍稀。至于国内,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便是以郁镜之的权势,在之前和洋人处于蜜月期时,都拿不到一支。

    它赫赫有名的抗菌消炎作用,在千家万户、在战场上极大地降低死亡率的神奇效果,也未能流入华国一星半点儿。

    而现在,它终于出现在了郁镜之的手里,不是来自洋人,而是来自华国人。

    当然,来此找郁镜之的孟望达并不知道这些,他知道郁镜之在这儿,只是因为这家医院是以楚云声的名义开的,而郁镜之在外并不避讳这家医院的名字与他挂钩,甚至有什么小病小伤,连私人医生都不会请,而专门来这里。

    有些事情,完全放在暗地里,反倒不如搁置于明面上安全。

    郁镜之听着孟望达的声音,神色平淡道“九流会也并非铁板一块。”

    孟望达皱眉。

    郁镜之合上手里的本子,道“九流会之所以跟我,是利益足够,交情次之,如今既有人给了更大的利益,那有一些人变了,也是再正常不过。当然,这些人并不会很多,只是可惜了九流会。”

    孟望达目露迟疑“那薛红娘和九眼张”

    妓子出身的百乐门舞厅经理薛红娘,和开了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古董行的九眼张,算是九流会明面上的掌权者。

    一旁的路允道“薛红娘从百乐门失踪了一天一夜了,有人最后看见她,说是去了法租界。九眼张没有消息。”

    郁镜之向后靠进椅子里,笑了笑,道“九眼张是金陵、海城这一带有名的盗王,人堆里钻,坟堆里也钻,时常没有消息不算什么事。今天的事儿出了,他估计也坐不住,若他不想九流会散了,这两天就会主动来找我们。”

    孟望达叹道“中成药这事,我们已经足够低调谨慎了,但奈何这些药丸药散效果实在惊人,寻常几日都不一定退得下的高热,三顿药丸子便能解决,就连肺痨病都有法子治,止血的也是不一般这便是再低调,也隐藏不了。”

    “早料到有这一遭,但没想到扯出了九流会的毛病。”

    郁镜之摇摇头,道“何止是九流会的毛病。”

    孟望达一怔,看向郁镜之,见郁镜之并没有详说的意思,便试探道“先生,咱们如今行事,是不是太快、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孟望达是郁镜之的心腹,早便知道郁镜之的种种计划,无论是对海城的,还是对其他地方的。

    但那些计划,无一不是小心地按部就班,生怕在尚不成熟时引爆不该引爆的东西,招来大难,功亏一篑。

    但如今这中成药的事情,却似乎改变了这些。

    抬手按了按额角,郁镜之的视线投向了窗外浸泡在烈日阳光下的高大梧桐。

    蝉鸣阵阵,燥热难去。

    他迎着刺目的光,微微眯了眯眼,笑了声“你觉得现在海城的水里都有什么杜天明和那位英吉利的皮特先生,我的老东家亚当斯和海城政府,刚刚分裂的九流会,东方报里的进步人士们,还有其他很多很小的浪花,以及还未入水的。”

    “我有预感,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海城这滩水是要彻底变浑了,是人是鬼,都要出来溜溜了。”

    如果没有楚云声的到来,郁镜之不清楚自己面对这样的局面会选择怎么做,但现在,他拥有楚云声。

    孟望达不再说话了。

    郁镜之道“中成药的事背后不一定是杜天明,更大的可能是那个皮特。他们得不到药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这本身就是需要被迫推到台面上的事,我需要中成药在前面顶着。”

    这件事与其说是其他人背后搞鬼,不如说是郁镜之的将计就计。

    当你判断出一个人戴了,在千方百计揭开面具后,下意识便会相信这隐藏其下的就是那个人的真实面目。

    郁镜之就需要这样一张顶在抗生素前面的真实面目。

    “这件事路允会去处理。”

    郁镜之最后道。

    孟望达似乎是听懂了郁镜之的弦外之音,神色放松了些,又有着更深的凝重。他应了声,又说了些其他的事,便起身告辞,下了楼。

    楚云声戴着口罩从单独隔离出来的病房区过来时,便正和要离开的孟望达在一楼走廊碰个正着。

    孟望达眼力也是顶尖儿,从简易的口罩白大褂下愣是认出了楚云声,忙热情招呼“同孤兄,您在这儿呢。哟,这大夏天的,热成这样,您怎么还戴着一个这个,不闷得慌”

    闷是肯定闷。

    这简易口罩是楚云声用两层麻布做的,在这样的天气,喘气都有些困难。但若是不戴,现在各种疫病繁多,各方面消毒又并不到位,总归是不够卫生。

    楚云声在得知郁镜之把这医院办起来后,便亲自定了一些规矩,尽量做到了干净卫生,消毒防护,还给郁镜之安排来的医生护士们都培训了下。

    其中那位郁镜之的好友晁士敏医生对这些很感兴趣,还专门学了这些防护,研究原理,另外也给他带了一些这个时代关于细菌和病毒的书籍,时不时就和他探讨一番。

    “孟老板。”楚云声颔首道。

    孟望达并不知道那些中成药就出自楚云声之手,也就没提济和堂的事,只是笑着点头“可不是嘛,生意上的事。”

    楚云声也没细问,只是同孟望达简单寒暄着。

    他这几个月虽说足不出户,但郁镜之常常会和他讲外面的事,也会带来一些报纸,所以他称不上是与世隔绝,心里也对郁镜之在做的事多少有些数。

    聊了没两句,另一边有护士在喊楚医生,两人便就此别过,不再多说。

    楚云声上了二楼,孟老板也匆匆走出了医院大门,两人都未曾注意到,在一楼门诊外,挤满了人的两条长椅上,有一名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盯着去往二楼的楼梯,神色疑惑。

    “楚医生,楚同孤怎的有些耳熟”

    “难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抗生素、中成药之类的药物和其他事件的历史进程推进是一堆私设,与现实出入非常大,比如国外最早发现青霉素的时间是1928年,量产则在四十年代。

    所以无论事还是物都没有任何影射、任何内涵,纯平行时空最后一次求生欲了:3民国真的令人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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