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亓锋迅速调整姿势直背挺身,从跤架改成站架,做出肩踝同侧同宽的戒备动作,提手到下颌严防他的拳腿。
谁知自己刚直起腰对手反而沉下腰,先两手扶着膝盖摇摇头笑意轻飘,再架起来往前倾。
黢黑深夜里,他一双大眼睛清亮得跟个大猫似的直愣愣瞪向自己,嘴角挂着惹人厌的笑,竟是一门心思打算好了要同自己摔跤的意思。
简直太嚣张了,这样的不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吃回瘪,留着他窜天吗
速战速决,亓锋眼睛一眯缝重新做好跤架的瞬间小腿绷紧蹬着地就往前扑,蛛网泛红的牛一样尥蹄子冲过去,抵足稳稳当当,上手夹脖后底手拿大臂,脑壳顶上去,非常轻易就把人的上肢躯干控制在自己的力量范围内。
但手掌才搂住那人的脖子,亓锋就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从小练习摔跤,赤膊类、跤衣类都学过很长时间,实战经验丰富。
日积月累甚至没完没了的徒手对抗让自己十分熟悉肢体缠斗过程中皮肤扭力方向、四肢肌肉屈伸纹理和肌力状态,以便在角力时能迅速精确的上把,找准抓拿顶翻揪的施力点,有效的使出贴身控制和抱摔或顶摔。
而眼下正被自己锁在颈臂胸三角区域内的,不像抻紧的肌肉,倒像是扎成捆的钢筋束,硬却不僵。
肌力爆发,上步低姿用肩背顶拱他的大臂和半身,本应该被拉拽得失了重心往前扑又不得不稳脚找平衡对抗据力的对手,竟稳稳的架着,正顺着自己的施力方向仅凭左右脚攒步卸力。
甚至悄摸用底手撑住自己的肩前反向推,上手已经抠拽到自己左侧的肩臂肌肉窝里,手成爪钢钳一样箍紧。
斗牛顶犄角一样角力了半晌,谁也撼不动谁,自诩自由式摔跤玩得拔尖儿起码收拾他几个警校教官肯定轻轻松松的亓锋,身心受到莫大侮辱。
“快两分半了亓警官,再摆不动我,你怕是认输得了。”边迸力边挑拨,林逆涛声音磕绊,但吐息不乱。
久经沙场的往往越窝火越沉着,亓锋着急却不慌,心道他要攒步卸力便只管让他卸,自己只要把手臂绞索架紧,稳稳地与他周旋。
差不多推到位置,瞅准时机突然一下迅猛发力,出推手压他耳侧再拢起背部和上臂肌群,使劲往前顶,把人顶到矮树丛边。
谁他妈让他这么嚣张的,是他自己定的不用把他摔趴下两肩触地才算赢,那何必同他客气,把他摔进树丛里让他啃满一嘴泥也管够。
这么想着,亓锋突然再降重心松开底手,趁人惯性往前扑失去平衡惊慌失措的瞬间,边抱腰边绊脚,用肩膀顶住林逆涛的胸口想把人侧着甩进树丛。
但意料中下一秒的摔抛和砰哐一声并没有发生,对手依旧没扑,甚至再发笑。
“可惜了,亓警官。”
后颈一凉,耳边听到这一句的同时手臂莫名其妙就开始发麻,亓锋慌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让人钻了空子,紧接着手腕吃痛下巴到前胸的凹面被人聚力一撞,下颌往上仰喉结被重力碾压,痛得想干呕。
明明已经锁住他腰腹的手立即酸得把不住。
林逆涛上手抠紧自己的肩背外沿底手却架到松动的手腕处,用力一挡,紧接着绊脚一别迅速弓步往前顶,天旋地转,亓锋真成了麻杆被搓开一掀,被整个抛进了树丛里。
“你他妈想杀我”
嗙啷一声,脸向着矮树丛啃了满嘴树叶子,亓锋惊险的抬手一扒拉攀扶住身旁的粗树干,才没让尖树杈戳烂两眼珠,大汗淋漓大口吞咽了好几下唾沫,喘着粗气定住惊魂后才开始骂骂咧咧
“你是想杀人居然敢反关节擒拿。”
“亓警官,树丛而已,我又没把你扔进火坑你凭什么冤枉我想杀人。”
两手拍巴掌搓掉上面的汗和灰,被勒得不算轻,林逆涛深喘平息后已经从容地走到树丛另一边去拿两人衣服,戴上作训帽把亚麻白藏好,把自己的夹克搭到肩膀上,才振振有词的教育他。
“是,反关节控制在摔跤比赛里是属于严重犯规,但在抓捕嫌疑人时可不是,亓警官,将来你遇到的罪犯绝对不会和你点到为止,但是身为警察,你得会灌力,更要会卸力,对不对”
“说得轻巧”亓锋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手掌手肘和裤子上的灰才去接对手递来的作训服,边穿衣服边愤怒的看着他
“还故意抠我肩膀,你怎么那么下作”
“我要不下作我能把你摔出去我又不是练摔跤的。”
林逆涛理直气壮,还笑容灿烂地故意去讨嫌拍拍他肩膀,在抬手往自己衣领里捻出一小片树叶,摇摇头叹口气故意垮下脸,
“只是可惜了,还是我输,亓警官,等下回技战课的时候咱们再较量较量。”
较量个屁打了半天自己却连他究竟练的是什么路数都能没看出来,亓锋心底愤懑不平,恶狠狠的问他。
“诶,省厅抽调你去干什么”
“当翻译啊。”林逆涛答得痛快,掌心向上两指抠着搭在肩膀上的夹克把人往前推着走。
“你们不是都知道么,我是靠关系进来的本科自考生,学了个偏门的越南语专业,省厅在边境搞走私案子就抽调我去帮忙翻译涉案人员的书证。”
亓锋立马甩开他站定在路边,重新打量,知道他没说实话。
路灯底下,作训帽遮掉他满脑袋明亮的白毛,夜色里也能闪光,发尖染了个扎眼的蓝绿色大概,反正都差不多,长了一张够格拍广告的脸,留着一顶娘们儿一样长的头发,可碰到他的拳面和手掌时,自己就知道,那是绝对不“娘”。
这年头,无论是拳击、散打还是其他类型的搏击对抗运动,一般拳手们护具都备得齐全,哪怕是训练打沙包也会戴上重量小一点的拳套,减少对抗时对肢体关节的伤害,谁还会拿一双手去硬砸。
但就他那副拳头,关节变形拳面平直坚硬,表皮粗得像刨过的砂纸,八成经常打砂箱。
这年头谁他妈有病还去打砂箱何况省厅边防口岸有大把的两地边民和专职民警都会读写越南语,用得着他一个还不算正式警察的学警去当翻译还打扮成混混去当翻译
一想到这,亓锋挺会给自己找台阶的想到自己等于是输给个比自己年纪大、格斗经验丰富的还藏头露尾的,也不算太跌份,心底的愤懑便渐渐淡了。
“哎,你说的啊,等下次有机会咱俩再较量,但下回要是你输了,我再问你话你得给我老实交代。”
林逆涛没有回答只看着他笑,笑得平淡却诚恳,再开口却说,
“别等下次现在就较量吧,咱俩比跑步,还剩10来分钟宿舍就熄灯了。”
结果自己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有黑影一样的一大坨猛蹿了出去,边跑边叫骂
“草,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