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照糜荏的地位,本不应该住在这里。但这是糜荏亲自选择的,自然无人反对。

    他出征的这些日子,或许是知道这里住着长安中最厉害的人物,平日里周围商铺多了起来,入夜却无人胆敢放肆,是长安之中最为平静的巷子。

    买下这两座府邸时,糜荏便打通了他们的隔墙,可以在夜里随意通过。

    这会就是。

    表面上各自在府中安睡,实际上糜荏令周慈看着糜府,自己则来到荀府,准备好好疏解这段时间以来的相思之愁。

    两人各自沐浴更衣,荀彧在隔间放置他的玉佩,免得失手打碎。

    却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东西坠地声,糜荏忙过去看是发生何事。

    一个极为眼熟的箱子被打翻在地上,上头那把惯来锁拴着的小金锁,也被摔破了。

    大堆泛着墨香的书信,雪花般从箱中散落开来,糜荏眼尖地发现,最上头的那些信封上,写的全部都是“子苏亲启”。

    糜荏挑了挑眉。

    他弯下腰拾起最上头的那几封信件,发现即便拿掉最上面的,下头露出来的也全部都是“子苏亲启。”

    他的心底有了一个猜测。

    没有起身,抬首自上而下去看荀彧。发现这人正一手抚额,脸色绯红的像是秋季的晚霞一般,下意识轻笑出声。

    恨不得原地消失荀彧

    听得糜荏这轻笑,荀彧感觉自己自上而下“腾”地燃起一股火焰,很快燃遍全身,唯有脑袋冒出一丝白烟,窒息的呼吸都要上不来了

    他语气虚弱道“别捡了,子苏”

    “怎么可以不捡,”糜荏悠悠道,“这些,难道不是文若对我的心意么。”

    他不喜欢浪费别人的心意,尤其是文若的。

    知道这人皮薄,便不再打趣他,任由他呆立在旁自燃一会。自己则将木箱扶正,一封封往回捡信件,整整齐齐地放回其中。

    这么多的书信中,有一些信件的边角已经泛黄,还有一些还很新,能闻到独特的墨香。

    抚额呆立的荀彧听得这细微的响声,还以为糜荏打开了其中信件恨不得此时此刻,自己可以原地消失。

    但他显然没有这个特殊能力,只能任由心中羞赧、懊恼、尴尬将他整个人吞没殆尽。

    这个箱子里,最早的信件还是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当时他满腔心意无处诉说,辗转难眠之际,便于夜深人静时以笔代言,字字句句铺写心头旖旎。

    后来,即便与子苏在一起了,这个习惯却也保留了下来。许许多多无法诉之于口的衷肠,在无数个深夜藏于张张信筏间,以墨香承载时光。

    不知不觉,竟然已存了这么多的信。

    秉持着“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放下右手蹲下来面对糜荏“子苏你看”

    他的话语没有说尽,眼眸中的怀念与紧张已被诧异代替。

    糜荏这会已将满地信件收回箱中,好整以暇笑道“这些书信,我都可以拆开来看么”

    他非常尊重地用上了疑问句。

    “若我说不可以,”荀彧与他对视,目光轻微闪烁,“子苏便不会看么”

    糜荏叹了口气,将装满信件的木箱合上。

    他将木箱递还给荀彧“若是文若不希望我看,那我便不看。”

    只是眼神还巴巴地瞧着木箱,不舍与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你这人,”灼热的绯红再度爬满荀彧脸颊,他自暴自弃地将箱子往糜荏怀里一塞,“看吧看吧,看完不准来笑我”

    他的发丝微微凌乱,双目游移不定,白玉般的脸颊似火烧一般一直红到脖颈,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中撞出来。

    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慌忙起身逃出隔间。

    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

    糜荏轻笑着,施施然捧着木箱起身。

    他方才捡信件时顺便数了一下,一共有两百五十三封信件,也不知文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们相识之初谁会闲着没事,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相交不深的人写信呢

    后来投身入他的帐下,大约也不可能。毕竟当时他与文若主要是合作关系,文若对于他们所想皆是直言不讳,没有半点隐瞒,没必要写信不寄。

    是以,很可能是文若在意识到自己的爱慕心绪,却受限于各种缘由,无法表达之时。

    五年时间,两百五十三封信件。平均下来,大约六、七日一封。

    不算很频繁,亦不能算冷静。

    却是彻底出乎糜荏的预料。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愉悦的微笑,珍而重之地捧着这个箱子,将它捧回房中。

    荀彧刚坐在小桌边喝完一杯温茶,脸颊上的温度堪堪降下。

    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批写了未寄的信件究竟有几封,怎么就在今日不小心碰到在地上呢

    子苏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吧看完信件不会觉得他太痴缠吧不会觉得他太过烦人吧

    他越想越觉得曾经的自己就是个傻的,当然现在的自己也不怎么聪明,不然怎么就会干出这样羞耻的事儿来呢

    他一手抚着额头,下意识微弱荀彧啊荀彧,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文若怎么还坐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穿的少,快去床上躺好。”

    荀彧心中一紧“子苏看完书信了么”

    “还没看,”糜荏将这令人羞耻的木箱放在桌上,捏捏他的手“太凉了。”

    才刚褪去的温度再次在他的脸上蜿蜒,荀彧不敢再看桌上木箱,冲动之下将人拉回床上。

    “你的手也很凉,一起睡吧。”

    糜荏顺势被他拉回床上,唇边溢出一抹轻笑“呵。”

    他将人摁在被窝里,一手拉着他的双手固定在上方,另一手慢慢悠悠解开他的衣襟。

    “虽说小别胜新婚,文若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我又不会辜负你的热情。”

    荀彧又羞又恼“放开唔”话语未尽,悉数被吞没于口。

    夜已经很深了。

    天幕纷纷扬扬下着雪,万籁俱寂。

    荀彧累了半宿,总算趴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

    糜荏便悄然起身,披上羊毛披风,在角落点起根蜡烛,翻看荀彧给他的信件。

    这些信件没有被封起来,本就属于荀彧的私下记载,从来不打算寄给他。本来应当是按照时间顺序一封封放起来的,只是木箱被打翻之后,书信被全部打乱,他便先按着信封的久远程度排好,再打开看,仔细排布。

    他先看的是信封已然泛黄的那一批。

    随手打开一个,上书

    子苏亲鉴。吾已至乡中,平安顺遂。久不通函,至以为念灯下顿首再拜。

    中平元年,十月十三。

    这正是当年他返回颍川迁族,在家乡写下的。

    再打开一封,却是他被荀爽逼问,向荀爽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

    再打开一封,则是记录他第一次逗荀彧,与他牵手时的慌乱,无措,甜蜜。

    糜荏摸索着这些信件,一点点回忆起他们当年的点点滴滴。

    这些年在一起,荀彧给他的信件一直都很克制,很公事公办。他一直以为是这人不喜欢表达,原来不是。

    这其中就有好几封,要求糜荏不要再这般“英武”,他实在吃不消的信件。

    糜荏挑眉。

    侧首,温柔注视者床上安然酣然之人,慢慢笑了起来。

    他的文若啊,总有千万种方法,令他每一日都再多爱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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