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暗藏怂恿,神情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戴柔嘉对上她有些刻毒的目光,碰见锋刃般悚然惊醒,回过神时,才察觉那条绣帕被拧得不成样子。胸腔里砰砰乱跳,她意识到表姐的蛊惑有多可怕,再不敢沉浸于心事,理了理衣袖,低声道“那是他们的事,我不该插手。”

    “你怎么这么傻谢青姈她负了顾藏舟”

    戴柔嘉摇头,“那也是他心甘情愿,与我无关。”

    陈未霜递出去的刀子哐当掉在地上,连个声响都没听到,她忍不住面露失望,气道“你真是没半点气性,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出气,侯府里正经的姑娘,想欺负个冲喜的罪臣之女,还不是轻而易举。我要是你,定要出这口恶气的。”

    “她是我堂嫂,西院的事我更不能插手。”戴柔嘉仍是摇头。

    陈未霜泄气,索性不再理她了,靠在厢壁上生闷气。

    青姈倒不知道她离开后竟有这些事。

    此刻她坐在窦姨妈的院子里,满面都是笑意。

    出阁后住在侯府,虽不像前世似的如履薄冰,对着戴庭安那阴晴莫定的性子,青姈仍不敢松懈,始终有根弦暗暗绷着。也只有到了窦姨妈这里,才能毫无顾忌。

    常嫂和韩四被徐嬷嬷带到隔壁茶楼吃茶,剩姨侄俩说体己话。

    院里一树海棠初绽,投出参差错落的花荫。仆妇在树荫下摆了矮桌蒲团,到街上买些青姈喜欢的吃食和糕点,食盒揭开时,香味诱人。屋里还有窦姨妈得空时自酿的甜酒,就着暖融春光喝两口,甜滋滋的。

    青姈坐在蒲团,拿竹签子戳切好的糕点吃。

    窦姨妈笑吟吟坐在她对面,捏着酒杯慢慢品,问这月余的处境。

    青姈自是报喜不报忧,说戴庭安虽有阴鸷之名,因两人早就结识,待她的态度倒也不错。婆母周氏自不必说,性子温和柔韧,心里主意正,在长辈们面前肯替她说话,故阖府上下也没人敢因冲喜而轻慢于她,没受过半点委屈。

    窦姨妈听了,稍稍心安。

    “戴夫人是大风浪里走过来的人,她既和气,待你又好,你更得用心侍奉,婆母跟前可不能偷懒。原先还担心你冲喜进门会吃亏,如今倒是不必了。”她拍着青姈的手殷切叮嘱,话锋一转,又道“下月里你娘亲的忌辰,还能出府来么”

    “若没别的事,应该能出来。”

    “那行,到时候咱们跟冯夫人一道去看她。”

    青姈颔首,轻咬了咬唇。

    母亲的忌辰她当然得去,既费心找了戴庭安这棵大树,对于白氏身后的那家无赖就能少些顾忌,到时候她还能送母亲一份厚礼。

    遂敛袖起身,挽着窦姨妈进了屋,将白氏那几个丫鬟仆妇的下落问清楚。

    吃完饭,两人乘车去了趟冯家,看望冯元娥母女。

    盘桓到后晌,回府途中青姈又去挑几样首饰衣裳。

    陈家出事时,她在府里的几箱首饰衣裳都被抬走,傍身的几件陆续典当出去,在她嫁入侯府时,让人悄悄赎了回来。虽说嫁妆里有不少好东西,周氏也送了她几样撑门面的钗簪,到底还是该自己添两样。

    青姈选好耳坠玉镯,再挑几套单薄春衫。途中瞧见京城有名的那家蜜饯铺子,又挑十几包给府里那位嗜甜的夫君,满载而归。

    拎着大小包裹回到铁山堂,戴庭安不在。

    他又去了书房。

    因先前伤得实在厉害,靖远侯爷给他告了半年的假,入秋前都不必去衙署。不过公务琐事之外,他仍有不少私事得处理,先前都是魏鸣到他跟前禀报,如今没了拘束,自然都挪回书房。

    先前守院门的护卫悉数撤走,铁山堂里安静得很。

    夏嫂去外面的小厨房安排夫妻俩的晚饭,常嫂和徐嬷嬷忙着将新买来的首饰衣裳归置到箱柜里,青姈将装蜜饯的油纸包拎到西跨院的凉亭里放着,去厢房找了个提梁食盒。

    那食盒做得精致,分了四层,每层五个小抽屉如花瓣盛开,放蜜饯很合适。

    青姈挨个拆开油纸包,将蜜饯分屉装进去,边忙活边吃,不亦乐乎。

    戴庭安拄拐进门后,很快就看到了她。

    铁山堂两侧有东西跨院,东边是待客的敞厅暖阁,从外院门进,西跨院则是起居所用。内院厢房边上是穿堂,里头杂植花树,有几间轩昂正屋,角落里有凉台可眺望满园景致。西跨院里一方幽池,中立湖石,旁边则修飞檐翘角的凉亭,披着几架紫藤。

    站在正院门口,透过白墙青石的小门,能看到半池碧水,满亭紫藤。

    而青姈坐在紫藤架下,春衫清丽。

    正屋里没人,戴庭安忍不住便往西跨院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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