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很久没听人提起过宋朝颜了,有些不自然地低头喝茶,就听那夫人看向沈氏,笑了笑“永春侯夫人,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虽则妹妹跟国公夫人是双生胎,长得很像,可细看的话,妹妹比起姐姐来真是差远了气度样貌身高都不如姐姐,我看啊,还是姐姐更出众,否则也不会好命被老夫人选上,又求太后赐了婚。夫人,你说是不是”
    沈氏脸都青了,顾颜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钱氏身后跟着轿子,笑笑地走出来,众人一见她笑,都有些回不过神,不出意外,梁氏已经小产了,钱氏这个做婆婆的竟然还笑得出来这是什么婆婆啊轿子走近,轿帘掀起,梁氏笑着冲她们挥手告别。大家这才看清楚,梁氏面色红润,脸上带笑,身子坐得直直的,哪里有一点小产的迹象
    真是稀奇了习惯性小产的梁氏,孩子竟然保住了众人说了几句关切的话,连声道喜,梁氏跟大家道了别,才坐着轿子回府中休息了。钱氏知道宋朝夕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会医术,便告诉大家,是宫中的太医赶来,救了梁氏一命,众人并未怀疑。
    钱氏说完,视线忽而落在沈氏身上,沈氏眼神躲闪,眉头皱得紧紧的。
    “呦,沈夫人”钱氏冷笑一声。
    沈氏咬牙“钱夫人”
    钱氏脸色不好,奈何宋朝夕是永春侯府的嫡女,别人的面子她能不给,宋朝夕刚救了梁氏,她不能不给宋朝夕面子。可沈氏模样嚣张,钱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讥讽道“沈夫人竟然有脸来参加聚会若真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想想怎么救你那杀人的儿子”
    众人支起耳朵,齐刷刷看向沈氏,沈氏面色涨红,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杀人,我儿子不过是推了你儿子一下,小孩之间小打小闹,怎么能上纲上线我儿子就是没控制好力道而已,怎么能算杀人”
    钱氏听得连连冷笑,“小孩子你儿子今年虚岁都十五了,已经是能成家的年纪了,还小孩子在你眼中他几岁才算大我儿子不过是指出你儿子作弊,宋嘉良就怀恨在心,趁他们书院去山上时,从背后把我儿子推下山崖,若不是我儿子运气好,被一棵大树挡下,早就死路一条了,就这样你还敢说他不是谋杀我要是你,养出这种狼心狗肺的废物,都没脸出门见人,你倒好,一点事都没有,竟然还有脸出来聚会,你怎么当人母亲的”
    宋朝夕挑眉,下意识看向沈氏,沈氏慌忙站起来,眼神躲闪,可见钱氏说的是真的。她就说,只是推人一下,怎么可能被关进大牢,原来推是真推,只是没说推去哪,她原以为最多是把人从马上推落,谁知宋嘉良更狠,直接把人推下悬崖,钱氏说得对,若不是那棵大树,人早就死了,人若真死了,又去哪指证宋嘉良届时大家只会以为人是站在悬崖边不小心摔下去的,一条命便这样没了。
    这样看,宋嘉良已经不是普通的顽劣了。
    “你胡说我儿子不是那种人,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不小心,想跟冯良闹着玩。”
    “我呸那我跟你闹着玩,把你推下山崖试试”钱氏脸都气红了。
    沈氏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钱氏这才给宋朝夕行了礼,“您是国公夫人,国公爷和我夫君年少时便认识了,按理说,我们怎么也该给国公府个面子才对。可一想到我儿子差一点就被推落山崖而死,我便咽不下心头这口气要是把宋嘉良放出来,他下次说不定还会去害别人,这样的人怎么能一点惩罚没有”
    “呸说得好听,要不是你儿子举报我儿子作弊,我儿子能这样做吗”
    钱氏蹙眉,她家冯良上次秋闱没中,被家里送去书院继续读书科考。这书院是三王爷出资兴建的,平日里讲课的都是举人进士,不时有状元来书院中给大家讲学。宋嘉良跟冯良是同学,原本大家处的都不错,但宋嘉良考试作弊,还四处购买今年秋闱的内部题库,冯良觉得这对其他学子极为不公平,便向书院检举了宋嘉良。书院把事情压了下来,但宋嘉良怀恨在心,趁冯良站在山崖边吟诗时,将冯良从山上推落。
    钱氏没觉得冯良错在哪,大家谁不是千辛万苦地读书科考,宋嘉良作弊本来就不公平
    沈氏一向跋扈,哪里遇到过钱氏这种泼辣的她跟钱氏交涉了好几次,一点便宜没占到,沈氏这次来就是为了叫宋朝夕出手帮忙,她看向宋朝夕急道“国公夫人,你别听她胡说,你弟弟就是无心的,他说了他会改,他年纪小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赶紧让国公爷跟衙门打个招呼,赶紧把你弟弟捞出来”
    众人齐齐沉默,要是国公府真出手的话,冯家这次可占不到便宜
    宋朝夕只听钱氏讲了几句,就感同身受,身为冯良母亲的钱氏,心情如何可想而知了。人不能太自私,宋朝夕忍不住摇头“母亲,弟弟把人推下山崖,是他不对,人犯错误就应该受到惩罚,既然母亲舍不得惩罚他,舍不得教他做人,就让衙门的人替母亲管教吧”
    沈氏急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弟弟那可是你亲弟弟”
    宋朝夕不咸不淡“他是我亲弟弟,可冯良也是别人的弟弟,别人家的儿子。母亲只考虑自己儿子,你的儿子只被关进大牢,你就心疼成这样,人家的孩子差点坠落山崖死掉了,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就你儿子的命是命,人家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沈氏正要说话,却被顾颜拦下了,顾颜知道宋嘉良不对,可无论如何女子都应该以娘家为重,替家里的兄弟遮掩,怎么会有宋朝夕这种人,不帮自己的亲弟弟,却帮别人说话
    “母亲,按理说我是不该插嘴的,可那到底是您的亲弟弟”
    宋朝夕淡淡地瞥了顾颜一眼,直到顾颜低垂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宋朝夕这才淡声道“长辈说话,哪有小辈插嘴的道理世子夫人下次莫要僭越,我在府中容忍你,不代表在外人面前我也容着你没大没小。且那是我亲弟弟又如何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总不能因为他是我亲弟弟就对他网开一面,你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在外头代表的是国公府的脸面,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朝夕语气虽淡,实则已经很不给她面子了,顾颜脸都被训斥红了。
    宋朝夕缓缓站起来,冲钱氏笑了笑,“钱夫人,宋嘉良虽是我弟弟,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国公爷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们绝对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亲眷,就置律法于不顾,更不会给衙门和圣上添麻烦,钱夫人放心便是。”
    钱氏颇为感动,事实上这次的赏梅宴就是她要求乔氏举办,并把宋朝夕请来的,为的就是要探一探宋朝夕的口风。虽则她夫君也能去国公爷那探,可男人和男人之间有些话毕竟不好说,由她这个夫人来说就简单多了,她原本担心国公爷宠溺夫人,若宋朝夕执意要冯家私了,钱氏碍于夫君的前程和国公府的地位肯定会同意的,但她万万没想到,宋朝夕竟然要大义灭亲。
    钱氏拉着宋朝夕感慨道“国公夫人,您真是识大体明事理,国公爷有您这样的夫人,是他的荣幸”
    “是啊,国公夫人人漂亮就算了,还如此讲道理。”众人纷纷附和。
    不像某些人,还说什么那是亲弟弟,难道亲弟弟杀人就不算杀人让顾颜自己站到悬崖上被人推一把,她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也就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被推的不是她,她不知道疼。在场有不少夫人的孩子正在书院读书,抑或是即将去书院读书,要是宋嘉良被放出来,再回到书院,谁还敢在那读书科考像宋嘉良这样的人,当然还是关起来才安全。
    顾颜脸色不好,素心在一旁伺候的胆战心惊的。这次赏梅宴来的都是家里的正妻,素心的身份在这里极为尴尬,人家也不爱搭理她,她自己识趣,便去了后面帮忙张罗。
    风刮得很大,宋朝夕回去时,天已经微微黑了。冬儿从湖心小筑出来,站在门口迎她,“夫人,国公爷一早就回来了。”
    宋朝夕微愣,“国公爷人呢”
    “在书房呢。”
    宋朝夕去了二楼,推开门时,凉风猛地灌入。容璟正在站在书桌前写信,看到她,寒眸放缓,便把信放在一侧,笑着打开披风。
    “过来”
    宋朝夕过去抱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国公爷怀里好暖和。”
    容璟笑笑,将披风拢到她身上,他怀里真的很暖和,靠近时能闻到一股松木的味道,清冽又好闻。
    容璟包裹住她,把她手握住,蹙眉,“手怎么这么凉今天是谁当值怎么连个手炉也没有”
    “青竹给我准备了手炉,是我自己嫌麻烦没用,我就是手凉,其实身上一点也不冷,不信你摸摸看”宋朝夕挑眉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容璟失笑,但她既然这样了,他也没有客气的道理,就收手伸进去摸了摸,果然身上是热的。宋朝夕被他弄得更热了,屋中本就烧了地龙,她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奈何昨日腿被他搭在肩膀上,现在还酸着。她现在可不敢再挑衅他,连忙避开了,咳了咳道“国公爷能不能正经点”
    “朝夕,是谁不正经”他笑了笑,又问,“副指挥使的夫人是不是也去赴宴了”
    宋朝夕微愣,从他怀里仰头看他,红唇微张,“你知道宋嘉良的事了”
    她倒是一点没有难受的样子,容璟知道她和宋嘉良感情不深,便放下心来,“我早几日便知道了,怕你烦心便没告诉你,宋嘉良毕竟是你弟弟,你若想我救他,我可以帮你斡旋。”
    宋朝夕一愣,勾着他的脖子,挑眉道“不不不不,国公爷你千万别救也千万别帮我斡旋,宋嘉良罪有应得,大牢那么空没人住怎么行呢要我看宋嘉良和大牢很配的那是他最好的去处再说他实在太胖了,在牢里减减重也不是什么坏事,国公爷,咱们可不能剥夺人家减重的机会,您就别把您那颗用来处理国事的脑子放在这种人身上,答应我,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容璟失笑,这事早几日便传到他这来了,衙门虽则要秉公办理,可宋嘉良身份特殊,衙门的人不敢随便判罪,便传了消息过来,问他该怎么办他知道永春侯府对她不好,他本就护短,自然是不想让永春侯府过得太自在。只是他也想听听她的想法,便一直没有动作,想等她主动来求她,谁知她倒是真不把宋嘉良放在心上。
    可惜他砝码都想好了,比如他帮忙斡旋,宋朝夕答应陪他去泡汤泉,再答应他做些别的。他很愿意看她来求他,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她眼睛湿漉漉的可怜样实在是招人。
    “对了,爷,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容璟笑笑,“看你整日在家待得无聊,想带你去泡汤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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