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华看向那幅画,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身穿赭色圆领衫的文雅男子,手持折扇,气宇轩昂。
就是这个人,毁掉了她的一切。
瑛华神色渐冷,从翠羽手里接过画轴,默默卷好握在手中。
慢慢的,手骨泛起了森森白意。
倏然有风拂过,她扬手一抬,朱红画轴在空中翻滚几圈,坠入火海。
去死吧,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瑛华没有再多看一眼,轻拍着袖阑上的灰烬。
一番急火后,只觉得全身乏力,毕竟病还没有好利索。
她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夏泽,抬手掩唇咳嗽几声,便由翠羽搀着回寝殿休息去了。
院子里,红梅领着几个丫头处理着一地狼藉。
丫头们年纪都不大,长的又瘦小,办起粗活来笨手笨脚的。夏泽看不过去,帮她们处理了一地狼藉。
事后一个十二三的丫头端来铜盆和夷子,让他把手上漆黑的灰迹洗干净。走的时候,水灵的脸上飘着两抹不易察觉的浅红。
今晚替他当值的是护军营的梁广文,夏泽来到廊下,对他作揖道“辛苦了,你回去歇息吧,这里还是交给我吧。”
梁广文是去年才进公主府的,他憨厚回礼,笑的露出整齐的白牙,“那就交给夏侍卫了,我下去了。”
丢下一句话,仓皇逃窜。
这是梁广文第一次离固安公主这么近,却看见了公主如此疯狂的举动。
本就十五六的年纪,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现下这乐安宫他片刻都不敢多待了。
这气场如同他娘发火一样,吓得他直缩脖子。
周遭安静下来,夜风轻袭,桂花簌簌而下,铺满一地银华,颇有一番“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意味。
疏朗的月色铺洒在身上,夏泽微动鼻翼,嗅了嗅风中桂香。
余光中寝殿灯火熄灭,窗棂变得漆黑一片。
贺兰靖说公主发了很大的火,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
他忍不住叹气,虽不知驸马意欲何为,但增派护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同意撤了便是,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不久前还爱的死去活来,如今就连女子最为珍贵的嫁衣都给烧了
女人真是心海底针。
他委实想不明白,唯有用“疯魔”二字冠在了瑛华的头上。
好在往后的日子,公主府还算安生。
江伯爻一直没有现身,瑛华也恢复了正常,不再作妖。同时也谨守诺言,不再招幸夏泽。
但二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难免相见,她也只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今日天气很好呀。”
“桂花又要败了。”
夏泽就淡淡应着,两人礼貌又疏离,前所未有的和谐。
直到八月末,桂花败落,病愈的瑛华以一种极其惊艳的姿态出山了
朗朗日头下,她身着绯红织金罗裙,外罩烟纱大袖衫,裙幅托迤三尺,雍容华贵。
三千发丝上挽倾髻,斜插黄金凤钗。花钿在额,口含朱丹,美眸华彩流溢,顾盼间蕴着勾魂摄魄般的魅意。
这些年她素净惯了,公主府的下人们甫一见到如此美艳的主子,都忍不住惊叹。
就连清心寡欲的夏泽都被她慑住,潋滟眼波在她身上黏了一番。
瑛华毫不在意众人灼热的目光,清傲的抬起下巴,在翠羽的搀扶下,步态婀娜的走出公主府。
遇见江伯爻之前,她被人称作“京城第一贵女”,所画妆容,所穿服饰,都会成为名门女子们追捧的风潮,更是迷倒了一片显贵之子。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镇北王的小世子张阑楚,传闻瑛华跟江伯爻大婚时,张阑楚在王府里哭了三天三夜。
此时苍穹澄碧,纤云不染,有喜鹊自空中飞舞划过。
瑛华微眯眼眸,沉声道
“走,进宫面圣。”
宫门口,李福携着几个小太监早已等候多时。
远远瞧见了公主府的鸾舆凤驾,几个人立刻低眉顺首,叩拜道“奴才参见固安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马车停稳后,有小太监机灵的搬来脚凳,伺候公主下车。
“李公公,辛苦你了。”瑛华眉眼轻弯,一瞥一笑间头上金钗窸窣作响,栩栩如生。
“公主哪里话,这是老奴应该做的。”李福挑着花白的眉毛笑道“凤辇已经等候多时了,公主快走吧,皇上想得着急呢。”
“甚好。”瑛华看向漆金的凤辇,“本宫也非常想念父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