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各种借口,诸如桑老的强迫,红衣的狙击,焦糖糖的相中,狼狈圣人的选择
这,也都是事实啊
即便有各种前提条件在先,可既成的事实,便已经无所谓前提条件了。
哪怕是被动。
此刻,自己也确实已经步入到了很多人的视线当中。
“独善其身”
徐小受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做出来的这一个选择,竟是多么可笑
在大佬云集的境地之中,自己竟然还想要独善其身
就因为想要独善其身,这一路走来,一步步从桑老的布局中,迈入了红衣的视线,再进入到圣人的棋局,到后来被鬼兽也盯上
回过头想想。
这一切既成的事实,不就已经在告诫着自己,选择,错了么
“自欺欺人”
说实在话,徐小受很不想要面对这个词汇。
但蒙面人一番话,确实将血淋淋的现实给揭露了出来。
选择独善其身。
仅仅这一段时间,自己便遭遇了这么多。
再坚持下去,还扛得住么
现在是各方都相中了自己。
但自己真有那个潜力,让得他们的耐心可以熬到自己成长起来的那个时候
不至于吧
一旦其中某个链条崩断了。
他们想要用强的了。
幻想与真实之间隔着的这一层纱布,甚至经不起轻柔的一个轻捅。
“守夜”
徐小受想到了守夜。
从开始的纵容,到了解自己想法后的包容,再到此刻的不完全决裂
这其中,才用了多长时间
再坚持下去,是否便是真正的决裂
那个时候,自己抗的下真正的斩道含怒出手
守夜,还会像溜孩子一样,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还有鬼兽,还有圣奴”
徐小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有点想通了。
自己确实太天真了。
白窟很大,但也很小。
圣神大陆很大,但也很小。
自己此刻勉强作为一枚好棋子,能在未来发挥一点作用,所以执棋者会纵容自己的一点小脾气。
可一当实力再突破,达到某一个临界点。
再有这种任性,对方可以忍受么
“因为快到掌控不住的时候了,所以不得不出手,提前扼杀”
“得不到,就毁掉”
徐小受太明白这些人的思路了。
甚至,很有可能面前的蒙面人,也是这样子的想法。
那么,在这残酷的现实之中
“妥协么”
徐小受有些动摇。
蒙面人的一番话,撕开了他自遮双眼的手。
而看清了方向,徐小受才明白面前的路,究竟有多么艰难。
妥协,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
站队
至少站完队,这种举步维艰的情况,便不再会出现了吧
背靠大树好乘凉。
身后有了人,即便自己手上的牌打完了,他们也会再呈上好几十个牌堆吧
这跟自己一个人拼搏,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的。
没有后顾之忧,只需要粉碎面前的一切敌人。
然后
徐小受思维至此,蓦地一僵。
然后,是什么呢
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成为一颗真正的棋子
满身凉意突然自灵魂层面渗出,徐小受一时间寒气透体。
他想到了自己在古籍空间中站出来之时所坚定了的信念。
“为了自由”
而如若选择妥协的话,还是为了自由么
“你错了。”
蒙面人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徐小受面色有了剧烈变化,才出声干扰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但是,人,并非是孤独的动物。”
“一个人的路,就算走得再笔直,那也永远是不完整的。”
“此刻,我在你身边。”
“于你而言,我是天、是伞、是不可抗拒之力。”
“但对我来说,你现在真没有什么价值,属于可有可无的棋子。”
“很残酷,对吧”
蒙面人一笑,再道“但换个角度呢”
“工具”
“在你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我,便是你的工具,利用好就行了,想那么多作甚”
“人类之所以会进步,便是不断在利用工具。”
“石器、火器、灵器”
“肉身、意志、灵元”
“哪一步的成长、进化,不是在利用所谓的工具”
“万物可以是工具,人也是万物,没有比草木花石高贵上几分,为何他,就不能被利用呢”
“又为何”
蒙面人话锋一凛,直刺灵魂深处“你拿起名剑的时候可以心无旁骛,以人为剑,便开始患得患失了”
徐小受感觉脑子嗡一下的像是被剑意给刺透了,疼得他背脊一躬,抱头蜷起。
说书人有些惊诧。
“悠着点,悠着点”
他满目担忧的看着小闻明。
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啊,不能这么暴力
蒙面人却不以为意,手往旁侧一伸,张开了四指。
“哈”
岑乔夫看着面前的手愣住,什么意思
“我的葫芦。”蒙面人翻白眼道。
“噢噢。”
岑乔夫这才反应了过来,埋怨了一句“真是的,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自己随身带么”
说着,他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葫芦掏了出来,“啪”一下拍到了蒙面人的手上。
徐小受说不出话来了。
蒙面人的剑意太强。
仅仅只是几句话,他感觉灵魂都裂开了。
可是
妥协
徐小受真的办不到
他坚持的自己、自由,如若信念都崩塌了,还谈何继续一路走下去
蒙面人的话是有他的理由。
但放在自己身上,不现实
也无法感同身受
“唉。”
一声低叹回荡于虚空。
蒙面人伸手贴住了自己的脖子,往上一扯,便是将面罩掀到了鼻子之上。
徐小受神情陡然一震。
“感知”传来的画面之中,对方那脖子处一大块伤疤,不正是自己在灵藏阁中看到的雕刻男子那样
不正是那日遭遇红狗之时,邋遢大叔身上的特有标志
这
同一个人
徐小受思绪突然乱了。
蒙面人的下颚线十分硬朗,但是胡子拉碴的,还有凝固的血痂,简直遭乱不堪到了极致境界。
他一抹嘴,便是将先前喷吐的血迹给摸开,随即屈指弹开了葫芦塞。
空气中突然氤出了一股烈酒的味道。
很浓。
很刺鼻。
徐小受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给呛醒了几分。
“少年人总是容易钻牛角尖呢”
蒙面人拿着酒葫芦对准了嘴,刚想要仰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但还是再补充一句吧。”
他放下手,仰头看到了天空。
“白窟,是什么颜色的”
一侧二人不由抬头。
徐小受同样也从灵魂刺痛中微微恢复了神智,一昂首。
“绯红”
三人同时呢喃。
白窟世界没有日月,但天色,一直都是绯红的。
“是啊,绯红。”
蒙面人一叹气“所以,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黑白的,又哪有什么绝对呢”
“是非、善恶、光明与黑暗、大地与苍穹”
“这些都不过是人赋予事物的词汇,谈何所谓的绝对”
“既如此,那么,妥协和自由,便真的对立么”
徐小受脑海啪一下感觉有雷霆炸响,思路都被劈开了。
这番话,很熟悉。
正是先前自己对守夜讲过的。
但是,彼时被用来搪塞守夜的内容,从蒙面人的口中说出来,竟多了另一重味道
“呵”
蒙面人摇头轻笑一声。
“白窟破了有圣神大陆,圣神大陆破了,便真的是世界尽头么”
“不尽然吧”
他沉吟了下,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用主观去定义了世界,却要用被主观定义了的世界对立,来要求自己,可笑吗”
“可笑”
“妥协和自由,本就不是相互掣肘的一组词汇。”
“他仅仅就是你主观意识的一个选择罢了。”
“仅仅只是一个选择”
“严重点,也不过是抉择”
“怎么看,源自你自己”
“言尽于此。”
看着目中涌现出无尽迷茫的闻明,蒙面人闭口不言了。
他再度抹了一把嘴,将唇上干燥的死皮也搓尽了一把,端着酒葫芦一仰头。
空间破碎,风声凛凛,掀得其一生黑袍沙沙作响。
“自由,谁不向往呢”
喉结一滚。
“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