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随行的侍卫外,多了一人,乃是手握西北重权的郑大相公。
鬓鸦放下车窗帷帘,回头看向半死不活躺靠引枕的少女,笑问“陛下昨晚做了什么”
令窈努努嘴,“不告诉你。”
鬓鸦笑道“陛下嘴上不说,面上却全写着呢,昨晚定做了快活至极的事。”
令窈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问“怎么,难不成朕脸上写了大字”
鬓鸦伸手隔空描了描令窈明艳动人的脸庞,“可不正是待会谒见朝臣时,陛下脸上的春风得意可得藏着些,莫要让人瞧出来了。”
令窈捧捧自己的脸“朕明明累得半死,又怎会春风得意”
“身子累,心里得意,瞧陛下这双神采飞扬顾盼生嫣的眸子,明眼人一瞧便知。”
令窈哼了声,转过脑袋,掀开车窗帷帘一角,偷偷窥视骑在马背上的郑嘉和。
早上他特意换了新衣,挑了一身大红金线镶边圆领袍,他鲜少穿红,偶尔穿一回,他自己脸都发红。
她笑他“穿红袍,做新郎。”
当时郑嘉和没有回应,只是腼腆含笑凝望她。
她心里知道,他默认了她的话,他将昨晚当成了洞房花烛夜。
前不久令窈向山阳学了吹口哨,此刻兴致上头,朝车外郑嘉和吹哨。可惜学的时候未能学到精髓,怎么也吹不响,嗤嗤的哑声滑稽至极,连鬓鸦都忍不住将脸转过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免得出声大笑。
令窈虽然吹不响口哨,但还是成功引起郑嘉和的注意。
郑嘉和骑马靠近,身子低到车窗前,问“卿卿有何事”
令窈双手托腮靠在车窗上“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
郑嘉和思忖半时,道“那我下马入车厢陪卿卿。”
令窈赶忙摆手“不行。”
“嗯”
令窈嗤嗤笑,“我怕了哥哥,所以不敢放哥哥入内。若是昨晚的事再来一次,待会我还怎么接受群臣拜贺”
她声音虽小,但并无避讳,不怕被人听见。
郑嘉和面上一羞,左顾右盼,悄声“卿卿。”
“怎么了哥哥昨夜不是凶猛似虎吗,昨夜我怕了哥哥,今早哥哥怕了我”
郑嘉和白俊清秀的脸红透“以后以后会忍住。”
“以后难道哥哥以为我们还有以后吗”
郑嘉和呆愣,眼中瞬时涌出沮丧绝望。心都碎了,仍然不忘迎合讨好她“全凭卿卿做主。”
他声音哽咽,又道“卿卿,莫要赶我去西北,留我在汴梁,让我有机会见见你,哪怕一年见一次也行。”
令窈哎呀一声,“你怎么当了真,我逗你呢,我们怎会没有以后郑嘉和,早知你会变笨,昨晚我就不祸害你了。”
郑嘉和得了她的许诺,眸底阴霾顿时消散,急忙道“是我祸害了卿卿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浓情蜜意,打情骂俏,鬓鸦忍不住出声“陛下,郑大相公,你们的悄悄话,还是留着床笫间说罢,我在旁边听见,羞得都想跳车了。”
郑嘉和致歉“谢昭仪提点。”
令窈推了推鬓鸦,“你这妮子,将耳朵堵住不就行了吗”
鬓鸦将耳朵捂住,目光在令窈和郑嘉和之间流转,最终定在令窈身上。
郑家这位,面上一派斯文有礼与世无争,病怏怏的身子,却有着令人惊叹的本事。
陛下头一回撷采就已累得不成样,日后受不受得住,还不一定。
陛下何时才能意识到她在男欢女爱一事上的不自量力
唉。
是日,天子接受群臣拜贺,面色欢喜,举止却奇怪得很。
似乎身体抱恙,走起路来都要人扶。
生辰日过后不久,令窈突发奇想,要去宫外微服私访。
选的地方还不是汴梁城,而是皇城以外的偏僻城镇。
内宫女官急得团团转。
好巧不巧,能镇住天子的人此时皆不在汴梁。还好剩一个郑大相公,虽然平时对天子百依百顺,但兴许能劝住天子。
鬓鸦去找郑嘉和,正好碰见郑嘉和出门。
郑嘉和没穿朝服也没穿锦衣便服,而是穿一件灰青色麻布深衣,木簪束发,做寻常百姓的打扮。
虽穿得简朴,但掩不住身上那股子谦和温雅的贵公子气质,反倒因为素洁简单的打扮,更衬得他面冠如玉。
鬓鸦收起眸中的惊艳,问“郑大相公,您这是要去哪怎地穿成这样”
郑嘉和展开臂膀,展示衣袍,不答反问,征求鬓鸦的意见“昭仪觉得我这身打扮如何若是陛下见了,是否会嫌弃”
鬓鸦“陛下一向喜爱奢华衣物,郑大相公这一身虽然素朴了些,但却让人眼前一亮,陛下定会喜欢。”
郑嘉和“托昭仪吉言,我先行谢过。”
他急急忙忙就要往外,鬓鸦只得边走边说请他入宫劝诫的事。
郑嘉和听了,长眉微皱,甚是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郑大相公担心触怒陛下”
“并非如此。”郑嘉和停下脚步,浅笑柔声“因为陛下出宫微服私访的事,正是我提起的。”
鬓鸦顿住嗯
鬓鸦入郑府请人的事,进一步加快了令窈与郑嘉和出宫微服私访。
城外的小路上,令窈坐在马车里,张嘴吃着郑嘉和喂的美人提,笑道“鬓鸦都气死了。”
“应该让她跟来的。”
“才不让她跟,她要是跟过来,我还怎么散心”令窈嚼着美人提,甜得她舌尖发腻,她往郑嘉和怀里靠“其实哥哥也不想她跟过来,不是吗”
郑嘉和没有否认“是,我不想任何人跟过来。”
事实上也是如此,此次出行,除了他之位,再无第二人伴她。
暗中潜伏的暗卫不算,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她身为天子,不能没有暗卫保护。
虽然如此,明面上只有他作陪,他也很满足了。
令窈躺在郑嘉和心口处,挠挠他的下巴,“哥哥坏得很,将我拐出宫,是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卿卿想对哥哥做什么,哥哥就想对卿卿做什么。”
“我才不想对你做什么。”
她说着话,往他脸上吧唧一口。
郑嘉和随之回应她一口。
令窈咯咯笑,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出来玩真好,就只你我两个人,没有成群结队的内侍,没有朝堂上争吵不休的文武百官,就只我和哥哥两个人。像是回到了临安,从前你和我作伴的那些日子。”
郑嘉和心疼地抚着她侧脸“卿卿累了吗”
令窈笑道“你猜”
郑嘉和鼻尖贴着她的“我猜卿卿不累,不但不累,还很享受做天子的滋味。比起和我回到临安做寻常富贵人家无忧无虑,卿卿更愿意待在皇城做政务繁忙却手执生杀大权的君王。”
令窈蹭蹭他高挺的鼻子“知我者,哥哥也。”
“卿卿知道吗外人皆说,你这个帝王做得太过轻松自在。”
“那又如何难不成只有男子才能做昏君,女子做起昏君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卿卿才不是昏君。”
“我是昏君呀,一个被哥哥迷得昏了头的帝君。”
郑嘉和脸又透出晕红。
令窈太喜欢看郑嘉和情不自禁脸红的模样,为了看他脸羞的样子,她想了一箩筐不重样的情话。
忽地令窈想起什么,问“对了,自我生辰日那晚后,你都没问过我呢。”
“问你什么”
“问我是否真心待你。”
“我心中有数,何必相问。”
“哥哥不求更多的吗”
“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我已心满意足。”
令窈心中感慨万千,抱住郑嘉和“其实你是怕给我添负担,对不对”
郑嘉和轻轻应了一声“嗯。”
“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郑嘉和淡淡一笑,抱住她的力道不敢太用劲,生怕困住她“很早之前哥哥便告诉过卿卿,卿卿的快乐便是我的快乐,卿卿若想我开心,便多向我笑一笑。”
令窈紧紧抱住他“郑嘉和,你怎地这般温柔”
“因为是卿卿。”
“以后我上朝时也对你笑,好不好”
“好。”郑嘉和慢声添一句,“卿卿,慢慢来,不要急,哥哥愿意等,即便等不到,能终生陪伴卿卿,也是极好的人生。”
纵使她一辈子学不会寻常人的情爱,那也没关系,她给他的,已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喜欢。
她的喜欢,抵得过天下所有人对他的爱慕。在他心里,这就是他要的爱了。
他是活过一世的人,比那些初次为人的人更懂得把握欲望的取舍。再如何想要得到谁的爱,也不能任由自己的欲望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比起步步紧逼,他更愿让她开心自在。
郑嘉和转了话头,问“卿卿,此次出行,我们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露面”
令窈想了想,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不多时,大雨倾盆而下,小镇半山腰上的山庄被人敲开。
“能让我们进去躲躲雨吗”
这栋山庄主人向来乐善好施,恰好出门撞见,瞧见对面女子美貌倾城,惊艳之余,连忙将人请进府做客。
路上边走边问“你们是”
少女牵了身侧男子的手“我们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