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尚未入口, 皇帝嘴唇夹住它, 立刻吐出, 朝门边看去“卿卿”

    闵然倒在地上垂死挣扎, 他的两个手下不知所措,连忙将皇帝架起来, 以示威胁。

    两人才刚一动作,空中又是两道连发的羽箭射过来,分别射中两人的右手。

    宋家的人见势不妙, 上前就要从东宫的人手里抢夺皇帝,大喊“快,抓住皇帝拿他做筹码”

    话音毕,风声簌簌, 几乎是瞬间, 说话的人直接被羽箭射穿喉咙。

    少女眼神狠戾“谁若再敢轻举妄动, 大可以试试看,是我的箭快, 还是你们的腿脚快。”

    屋内众人惊慌失措, 犹豫不决。

    少女高声, 一字一字清脆道“降者赐全尸入葬, 家人不入罪,不降者, 碎尸万段, 株连全族”

    屋内众人听到此话, 浑身一颤, 再也撑不下去。事已至此,他们计划失败犯下滔天大罪,死罪在所难免,与其连累家人,不如自己一人去死。

    不一会,众人纷纷投降缴械,跪伏在地“吾降也。”

    少女摆摆手,西北精锐军鱼贯而入,将叛臣们押出去。

    从踢开屋门到制服叛军,须臾间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眨眼间的功夫,一场叛乱就已平定。

    皇帝向前走过去“卿卿。”

    少女出声“别动”

    皇帝愣住。

    少女吩咐满屋的士兵“你们先出去罢。”

    士兵一走,屋内就剩她与皇帝两人。皇帝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气氛忽地紧张起来,他以为令窈还没原谅他,所以不敢再张嘴唤她。

    就在皇帝沮丧愧疚的时候,少女忽地向他奔去,面上神情严肃,同方才杀人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皇帝心头一梗,随即认命闭上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骗了她这么多年,她想杀他也是应该的。

    死在卿卿手里,总比死在别人手里好。待他死后,他拟的那道传位遗旨公布天下,她若是想要,也就能够顺理成章得到那个位子了。

    皇帝想得正出神,少女已冲至他跟前。

    她没有用刀,没有用箭,而是用怀抱勒住了他。

    “你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少女哭声哽咽,语气紧张。

    皇帝一怔,睁开眼看,入目一双泪汪汪的水眸,哭得可怜巴巴,像是惊吓过度的小孩子,激动地抱着他。

    “卿卿卿你不要杀朕吗”

    少女哇地一下放声大哭,手上的弓箭摔到地上“我我杀你作甚我若要杀你,怎会来救你”

    皇帝羞愧难当“朕以为你调开那些士兵,是想亲手了结朕。”

    她张着一双泪眼,犹似麋鹿般天真可爱,鼻音浓厚,哭得软绵绵,小声解释“方才我快憋不住眼泪了,不想让人瞧见曾经的广陵主将是个哭包,所以才调他们走的。”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少女哭得更伤心,轻轻打他“你怎能那般想我竟以为我要杀你狼心狗肺,你没良心”

    皇帝喟叹一声,抱她入怀“朕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朕。”

    她哼一声,用他的龙袍揩鼻涕眼泪“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皇帝沉默不语,无声啜泣。

    她被他抱在怀里,脑袋伏在他心口处,忽地感受到他双肩颤栗,以为他受了伤又或是中了毒,忙地抬起头查看“你怎么了”

    结果看到身为九五之尊的男人一张脸满是眼泪,又哭又笑,狼狈至极。

    她从未见过他哭成这样,就连上次同她说起杨阿琅时,也是隐忍着眼泪,没忍住才掉了几颗。像如今这般,仿佛稚童般不加掩饰地大哭,眼里是泪,唇边是笑,倒是头一回见。

    令窈吓住,“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传太医。”

    皇帝“朕无事,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朕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令窈扬起脑袋“你确实该高兴,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你早没命了。”

    皇帝摇摇头,“不是为这个。”他很早之前就活腻了。

    阿姊死的那天,他也死了。一场刺杀而已,他早就习惯。

    “不为这个为哪个”令窈想,他可能真是吓傻了,捡回一条命都不值得高兴,还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皇帝欣慰地笑看她“为你一声爹爹。”

    令窈这才想到,刚才她一时情急,踢开门的时候无意识唤了一声爹爹。

    她眼神闪躲,双手绞在一起,口是心非“你听错了。”

    皇帝知她死要面子不肯承认,并不逼她,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是朕听错了。”

    令窈鼻头又是一酸,两人皆不说话,父女俩眼泪汪汪,屋内只有啜泣声。

    忽地令窈余光瞥见地上的红色药丸,正是她踢开屋门时,闵然给皇帝喂的那颗。

    是专门拿来杀人的药丸。晚一步,她就见不到她的父亲了。

    令窈走过去,抬靴狠狠将药丸碾碎。

    药丸旁边就是血泊,是被她射中的那三人汩汩流出的血。若是刚才她射偏一点,死在她箭下的就是皇帝。

    令窈心一揪,回过神后有些自责,抬眸问“刚才我射箭的时候,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

    “怕我射死你。”

    “卿卿的箭法,百发百中无虚弦,所以朕不怕。”

    令窈眼睛更红,怔怔出神。

    还有一个人也曾对她说过这话。那个人曾为了她的翡明总宴榜首之位,心甘情愿做她的靶子。

    因着各自立场的不同,她和那个人不可能再把酒言欢。她已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不能再为一时之气,失去另一个更重要的人。

    令窈再也憋不住,哭喊出声“爹爹。”

    皇帝一僵,旋即落泪应声“欸。”

    令窈重新投入皇帝怀中,像是要将这么多年的呼唤全都补上,不停地唤着“爹爹”。

    一声声“爹爹”听在耳里,皇帝哭得像个泪人。

    终于盼到了。

    他的女儿,他最宝贵的明珠,终于肯承认他是她父亲了。

    她肯认他,让他做什么都行,哪怕是让他现在去死,他也甘之如饴。

    父女俩抱头痛哭,从屋里出去的时候,两人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随行的士兵忍不住偷睨几眼。

    察觉到旁人的目光,父女俩默契地扬起脸庞,挺胸阔步,眉眼间威严冷淡的神情以及高位者云淡风轻的气势如出一辙。

    像是大皇帝带着小皇帝出行,两人携手往前,姿态闲雅,仿佛方才屋里放声大哭的不是他们俩,而是另有其人。

    上了龙辇,车厢厚厚的挡板隔住外面的声音,再无人窥见他们。

    两人同时塌下肩,重重松口气。

    令窈迫不及待问“爹爹,我眼睛肿得很厉害吗是不是很丑,你快给我镜子瞧瞧。”

    皇帝凭印象在车厢内寻了面小镜出来,令窈往镜里一窥,当即皱眉“这不是我,我哭完之后才没有这么丑。”

    皇帝笑了笑,拿回镜子自己一瞧,眉头皱紧,盖住镜子“定是这面镜子的原因。”

    父女俩达成一致,抛开镜子,不再相看。

    历经了惊心动魄的一场刺杀,春祭肯定是不能再进行的了。除埋伏在寺庙里的叛臣外,还有留在汴梁城内的叛臣同,如今最要紧的事,便是彻底平息这场叛乱,凡是卷入其中的人,该杀的杀,该罚的罚,一个都不能漏下。

    眼见御驾就要驶入汴梁城门,令窈忽地开口“爹爹,太子哥哥那边,由我主理审判一事,可好”

    皇帝沉默半晌,应下“好。”

    东宫。

    时已深夜,宫殿内外乱做一团。

    自陛下在春祭途中遇刺的消息传开后,东宫人人自危。

    参与此次谋逆的东宫官员皆是太子心腹,太后与宋氏一族的人已被关押起来,接下来就该轮到太子殿下了。

    东宫上下慌乱不已,宫人偷哭,绝望笼罩宫殿。

    外面闹腾腾,内殿却安静得很。

    黑暗中,太子一人独坐,宽衣博带,未曾簪冠,乌丝落在肩旁。殿内响起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坐姿端正,一如既往的儒雅“你想听的话,孤皆会说与你。只一点,孤有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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