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苏七郎大声嚷“她是女的孟家阿窈是个女子”

    众人纷纷侧目。

    令窈一愣,恍然大悟方才孟铎为何忧心。

    那些伎子有备而来,并非故意同她闹腾。

    面对苏七郎的质问,令窈很快冷静下来,她正准备舌战他,孟铎站出来,将她护在身后。

    “先生”

    “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苏七郎见孟铎与令窈低声细语,丝毫不见慌乱,越发气闷,声音洪亮“此事不能儿戏请新状元入屋褪衣,自证男子之身罢”

    叶三拦住他,轻声“苏兄。”

    苏七郎挥开他的手,一双眼睛死盯令窈,不依不饶“你戴着帷帽,又不肯出声说话,若心里没鬼,何须如此遮掩”

    旁人见苏七咄咄逼人,大概是喝醉酒了。众人皆知,苏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免生事端,大家相劝令窈,让她进屋褪衣,以便堵住苏七的嘴,叫他无话可说。

    令窈怎么可能答应。

    她要进屋褪衣,那就是羊入虎口。

    孟铎看向山阳,山阳心领神会,朝外而去,半晌后归来,凑到孟铎耳边,说“先生暗中布下的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杀出去。”

    别人有备而来,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先生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敢带郡主参宴,又助她争夺总宴状元之名,早就料到会被人为难。

    一切尽在掌握中,即便郡主在总宴上闯出天大的篓子,也有先生为她善后。

    令窈见山阳和孟铎说话,以为是为她的事一筹莫展,她心中有愧,不愿拖累孟铎与山阳,正要扛下一切,听见孟铎问“记得自己为何要参赛争夺状元之名吗”

    令窈不懂他的用意,困局当前,他为何问这一句

    “记得。”

    孟铎伸手搭上她的帷帽,缓声问“是什么”

    “我要让他们都知道,女子也能是赢家。”

    “对,就是这一句。”

    话毕,孟铎摘掉她头上的帷帽,顺手取下她束发的玉簪。

    刹那,阳光照出少女一张出尘脱俗芙蓉面,乌丝如瀑,玉骨冰肌,称是国色天香亦不为过。她生得明艳,俏生生的灵动,眼眸一抬一垂,无声胜有声。

    众人惊艳,就连盛气凌人的苏七郎也目瞪口呆,两只眼珠子怔怔地定在令窈身上。

    令窈早就习惯这样的目光,前世她得意于此,如今却不喜欢了,因为她更喜欢比拼时他们被她打得落花流水时眸中的敬畏。

    她不明白孟铎为何要摘掉她的帷帽,若是她死咬不认,兴许还能撑上一阵子,谁若敢扒她衣服,她就拿匕首刺谁。

    孟铎这时凑到她耳边,低语“为师知你心中所想,若不能以女子身份示人,夺下赢家之名又有何用”

    令窈耳根一红。

    他太聪明,竟窥破她打算在高台上刻下真名一事。

    她要让郑令窈三字永远留在翡明总宴的高台上,而非孟家阿窈这个假名。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张狂,不成想,孟铎比她张狂百倍,连遮掩都不曾,直接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并非孟家阿窈,也并非一介随从,而是我的徒儿,郑家四姑娘,宸阳郡主郑令窈。”

    孟铎冷凝的声音字字清晰响亮,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她产生错觉,以为他要捧她登基。

    舅舅身边的护卫也总是这样用这种语气说话,铿锵有力,而后便是底下不知情的百姓们高呼万岁。

    但此时她所处的境况显然与舅舅不同,没有人高呼万岁,只有人大惊失色“原来是她”

    令窈下意识牵住孟铎的袖角。

    孟铎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害怕。

    他轻声提醒她“他们皆是你的手下败将。”

    令窈愣了愣,旋即回眸睨视众人,她昂首挺胸,微扬下巴,清丽的声线如甘露涌泉“是我又如何”

    “你好大的胆子女子怎能参宴入赛”

    “你藐视礼法,必须严惩”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被她容貌吸引的青年才俊们很快回过神,巨大的羞耻感使他们恼怒至极。

    他们输给了一个女子

    翡明总宴新状元的位子,竟被一个小姑娘夺了去

    此等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面对众人的愤怒,孟铎不以为然,他甚至没有多看谁一眼,薄唇轻启“人是我带来的,要罚也是罚我,你们谁若动她一根毫毛,我必以命相搏。”

    众人迟疑,气焰渐消。

    难得见孟铎如此维护一个人,连以命相搏这种话都抛了出来。

    他虽非重臣,也非世家子,但他作为门客三千的名士,同十二世家往来游刃有余,大有自成一派的势头,天下无人不知孟铎,寒门学子们更是视他为神仙般的人物。

    孟铎的地位举足轻重,不亚于在场任何一个人。

    几位长者适时出言缓和气氛,其中一位笑道“如今大兴女学士,宸阳郡主参宴,也是为天下女子做表率,并无不妥之处。”

    另一位也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守着旧习不放。”

    苏七郎傻眼,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位白发老者“叔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子参宴入赛,前所未有怎能为她一人开先例”

    苏家叔公使眼色让他住嘴,目光掠过对面的孟铎,神思阴沉。

    这个孟铎,心思深沉,竟敢在翡明总宴布下天罗地网。虽说在场的人,并非十二世家中的继承人,大多都是旁系子孙,但大家的出身摆在这,就连皇帝老子也不敢伏击翡明总宴。

    竖子狂妄,多年未见,他竟生出这种本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若再闹下去,只怕会拼得鱼死网破。

    有几位长者说和,在场众人不敢再多言。

    苏七郎说“不计较她参宴的事,但不能不计较她夺下状元之名的事。”

    大家纷纷点头。

    苏家叔公也说“此次夺元之事作罢,就当今年没有状元。”

    令窈问“我凭的真本事,为何不能做状元”

    众人噤声。

    女子怎能做状元

    苏家叔公看向孟铎,等着他回应,孟铎面无表情,问出和令窈一样的话“我徒儿连胜三局,她赢得光明正大,为何要作罢”

    这是不打算退让了。

    苏家叔公只得说“这样罢,倘若你愿意做她的箭靶,将一蟠桃置于顶上,她能于百步之外一箭射中蟠桃,一切照旧,若是她射不中”

    话未说完,孟铎已经应下“好。”

    令窈惊愣“先生。”

    山阳慌张,出言阻止“先生,你不能这样做。”

    令窈说话都有些结巴,紧张地望着孟铎,恳求他“我我不要那劳什子状元之名了。”

    “辛苦赢下的东西,为何不要”相比她的慌神,他平静得很,甚至主动将弓箭递到她手边“难道你不想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那高台之上吗”

    令窈小声嘟嚷“我可以偷偷刻,不让人看见。”

    “那不行,我孟铎的徒弟,怎能偷鸡摸狗”他刮了刮她秀挺的鼻尖,嘱咐“记住,射箭时,手要稳,心要静,一旦瞄准,出弓无悔。”

    众人惊讶。

    为了一个宸阳郡主,孟铎竟做到这份上。

    半柱香后。

    一切就绪。

    令窈站在草线上,与对面的孟铎遥遥相望。

    今日的孟铎,是她从未见过的孟铎,他一向冷静自持,从不为谁大乱方寸。

    他不该站在那里,他该弃她而去才对。

    令窈鼻头一酸,迟迟未能动作。

    虽说她这几年箭术大有长进,但是他怎能拿他自己的性命为她赌一个虚名

    万一她一箭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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