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我知道将军的私心。
    所以那私心其实并不是
    急促的叫唤声砸在耳后,容央脸上爆红,近乎于逃地回到院中,刚一踏进主屋,只感觉处处是障碍,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镜台前,那男人在那里激烈地吻过她。
    坐踏上,那男人衣衫不整地躺过。
    床帐中,床帐中他们差一点点就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容央呆呆地站在屋内,刹那间如火煎,如冰覆,无地自厝。
    雪青自后追来“殿下,这是怎么了”
    容央深深吸气,平复后道“我收藏的那些画,可都带来了”
    雪青忙道“殿下素日里喜欢的东西,昨日都放在嫁妆里,一并带过来了。”
    容央一指墙壁“换掉。”
    雪青点头,又跟着往内室走。
    一座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隔断里外,外边是镜台,里面是坐踏,再往里,便是那红纱帐层层叠叠的三屏风床
    容央一一指过去“换掉,换掉全部换掉”
    雪青战战兢兢,迭声应是,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盛怒中醒过神来,容央突然转头瞪向她“当初是你说他对我有意的”
    雪青一震。
    容央一个“换掉”挤在牙关,费尽力气方吞咽回去,把人冷冷怒视片刻后,拂衣往外。
    雪青大惊失色,便要去跟,容央蓦然踅身,一张小脸铁青,吓得雪青险些跪下。
    容央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森然道“我、饿、了。”
    雪青立刻垂首“是,这就给殿下传膳”
    雪青吩咐下人把午膳摆在主院唯一幸存的西厢房。
    大小丫鬟、小厮还在外边忙来忙去,一会儿搬桌椅板凳,一会儿抬妆奁木箱,间或还有管家亲自带人进来修整树下的花圃容央坐在八仙桌前,耷拉着眼皮看下人布菜。
    雪青候立边上,一颗心七上八下,还在研究殿下无缘无故发火的原因。
    正想到先前水榭那一截,上菜的丫鬟垂首退下,容央拾箸,轻飘飘道“那男人呢”
    这“男人”指的自然就是驸马爷褚怿了。
    雪青敛神,越发断定殿下的气就是因驸马而起,当下小心翼翼答“刚刚驸马跟前的小厮百顺来传了话,称驸马有事出门,今日就不回来用午膳了。”
    果然容央眉尖一蹙,不满尽在脸上。
    仔细看,还不止是不满。
    雪青斟酌道“驸马刚回京不久,先前又在府中养伤,想来许多故友都还不曾一会,眼下大婚休沐,恐是出府应酬了。”
    容央却道“不是。”
    雪青不解。
    容央故作淡然拾箸夹菜“他是为躲我出去的。”
    雪青一惊,几分不安浮上心头“怎么会”
    “怎么不会”容央眼睫一垂,声调冷峭,“你当真以为他对我有意,当真以为他在崇政殿外冒雨长跪,是因为对我有情”
    提起这茬,越想越火冒三丈,容央盯着那盘山海兜半晌,突然把双箸往桌上一拍。
    屋中众人一震,雪青更不寒而栗,心念疾转之下,终于幡然大悟原来殿下这一肚子的火,是因怀疑驸马爷并没有对她钟情啊
    可是,怎么会呢
    雪青惊骇交集,饶是素来聪慧镇定,此刻也有点茫然无措,吞吐道“驸马军中悍将,行事一贯粗直,于感情感情方面,定然不会如文人雅士那般甜言软语,温情蜜意。先前在水榭边,恐是言语笨拙词不达意,让殿下误会了。”
    褚怿那会儿的走神状态,雪青等人也是看在眼里的,说认真,肯定不可能;可说不耐烦吧,又确乎谈不上。
    毕竟是个直来直去、落落寡合的人,哪里会如王忱那般舌灿莲花,随随便便就哄得人眉欢眼笑
    真要深究哪里不够对劲,也不过就是对帝姬最后关于“求娶”的质问默不吭声
    等等,默不吭声
    雪青一个激灵,把当时情形极快回放一遍。
    因震慑于帝姬的余威,那会儿她跟一众随从皆是颔首低眉的,任心中如何震动,都不敢去窥视二位主子的脸色,故而那时驸马在帝姬的责问下究竟是何表情,是何反应雪青可谓是全然不知。
    此刻联系帝姬这一早迟迟不消的怒火,终于大彻大悟。
    难道当时驸马的反应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忍让无奈,而是
    雪青直咽唾沫。
    八仙桌前,容央还在对着一桌佳肴蹙额,雪青悬心吊胆,低低道“那退一万步说,就算先前驸马的确对殿下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是奴婢有眼无珠,多嘴献浅,可殿下毕竟是这样天下无双的人物,成婚后朝夕相对,驸马不可能对您无动于衷。”
    容央心烦气躁,听得这最后一句,脸上愠色方微妙一变。
    雪青赶紧趁热打铁“今日驸马也承认了,在边关十年,从来没有亲近过哪个姑娘,对感情上的事情只怕是一窍不通,指不定连床帏之事都不曾有过。殿下艳美绝伦,又烂漫可爱,就是姑娘们见了也要心驰神遥,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驸马呢”
    容央下颌微微扬起来。
    雪青总结“如此,拜倒在您裙下,只怕是早晚间的事”
    容央凝眸,顺着雪青的话往下想,想到那男人向自己俯首称臣的模样,郁积在胸口的烦闷、恼恨终于散去,一阵阵快意荡漾开来。
    “是,”纤睫一眨,眼波流丽,容央慢慢振作起来,“自然是早晚间的事。”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对她无动于衷呢
    不可能的。
    天生丽质的嘉仪帝姬就是年老色衰了,也一样有翩翩公子趋之若鹜。更何况,还是风华正盛时
    容央唇边挑起冷笑,用眼神一指桌上那双玉箸,雪青立刻领会,把双玉箸收走,用丝帕揩去桌上油渍,又重新捧了双干净的呈上。
    容央懒洋洋开始用膳“驸马今日是在书斋更衣的”
    雪青“是。”
    容央道“一会儿去把他的衣服一并取来,同我的一块熏了。”
    雪青点头,心知殿下的气算是消了,悬在胸口的石头落下“可要把书斋也一并拾掇拾掇”
    “不必。”
    拾掇那里做什么,要搁那也住着舒畅,他还肯回来么
    容央下令“把主屋仔细布置一下就行了。对了,今日用凤髓香,熏足一点。”
    雪青领命。
    容央勾唇,对于那讨厌的男人,心里已另有谋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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