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奎府辖下临州知州衙门内。

    “大人”一名公人一路小跑到了知州相公陆熙凉所在的书房, 垂首回禀道,“才刚有过往行人来报案,说城西民道边瓜田内有人拉帮结伙强买强卖讹诈钱财, 想请大人您主持公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多少数额”陆熙凉头也不抬的问道, 又顺手翻了一页卷宗。

    “呃,”来人略一迟疑,“那人说他们原本买了十个瓜, 一个也不过七、八斤重,且照京城市价十八文一斤,但那卖瓜老汉张口就喝断每个瓜十斤, 一斤三十文, 竟要三两银子”

    难为他记得这样清楚。

    “哪里来的夯货好不晓事”陆熙凉本就焦躁的厉害,一听这个,当即将手中折扇一丢,“本官手边大案尚且忙活不过来,却哪里来的闲工夫折腾那一斤十几文钱的鸡毛小事”

    那公人也知自家相公最近几日夜不安寝食不下咽,当即试探着说“那, 要不卑职去把他打发了”

    “糊涂”谁知陆熙凉反而瞪了他一眼, 起身擦了擦汗道, “百姓事无小事, 既然是本官辖下, 出了问题自当解决。”

    公人明白, 原来自家相公骂的是卖瓜的。

    他当即笑道“大人还是这样爱民如子的, 这样热的天,屋里连冰盆也不放一个。”

    陆熙凉不以为意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有多少冰敬便用多少冰,没了也不是熬不过, 有甚好说的。”

    顿了顿又道“算来也有几两银子的差头,对寻常百姓而言不是小数目,你去叫”

    他还没说出叫谁来,却又突然问道“你方才说,他们口称京城市价”

    公人点头,“是,卑职冷眼瞧着,来报案那人年纪虽轻,可举止颇有风度,衣饰也不似寻常子弟。”

    “他一人来报案形容如何”陆熙凉又问,“那瓜农聚众讹诈,他们一行人可有伤亡折损”

    公人摇头,“瞧着十分清爽利落,神色也轻快,说句不中听的,跟玩儿似的。倒没报折损,想必是无碍的。”

    陆熙凉沉吟片刻,叹了口气,“罢了,且取本官官服官帽来。”

    不是一般人家,却又混去民道路边买西瓜给人讹了银子却没吃亏,竟还悠然自得的跑出几里地来报官究竟是何来历

    黄奎府毗邻京城,往来多有大小神仙,惹了哪一路都够他喝一壶的。虽说眼下不年不节的,可还是谨慎些,他亲自走一趟吧。

    那公人应了,又问道“那大人您手头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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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熙凉眉头微蹙,“左右也没个头绪,不如出去走走清醒清醒。”

    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卖瓜党如今却粽子似的被捆了一串儿丢在地上,一个个被塞了嘴巴呜呜的叫唤,吓得什么似的。

    帐篷已经搭好了,小八也用硝石制了冰水镇西瓜,一口下去满是沁凉沙瓤,暑热登时消散无踪。

    庞牧亲自分了西瓜,又叫人按市价和斤两给了钱,“瓜不错,人不行,可惜啊可惜。”

    从刚才小四第一拳下去,这群人便吓得魂飞魄散,知道这是遇到硬茬,竟也识相,当即丢下同伙掉头就跑。

    可小四哪里舍得

    二话不说几个连环腿出去,就一个不落的全趴下了。

    然后四爷挺不高兴,蹲在树荫底下瞧着乌云罩顶。

    这完全不够送菜的啊,弄到最后跟他欺负老百姓似的

    “有人来了”听见动静的他顺手丢了瓜皮,一个鹞子翻身上了树,手搭凉棚望了一眼道,“老六陪着一顶青灰色小轿回来了,两侧还有几个带刀衙役,大约就是本地知州。”

    庞牧闻言也起来洗了手,跟晏骄一起站在前头。

    不多时,小六先一步返回,“公爷,大人,临州知州陆熙凉亲自过来了。”

    庞牧和晏骄对视一眼,都笑了,“这人倒机警。”

    其实统共这么一个一二两银子的小案子,又是正午大热天,正常情况下打发衙役将冲突双方带回去问话也就是了,可他竟巴巴儿赶了过来,必定是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了什么。

    说话间轿子就到了跟前,那几个衙役许是来之前得了叮嘱,俱都十分老实,给上司打了轿帘之后就规规矩矩退开半步。

    从微微有些褪色的青布小轿中出来的是个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身材清瘦,留着时下流行的三髯美须,一身从五品白鹇补子官服,腰系银花带,说不出的飘逸清隽。

    晏骄非常克制的给他归了类有点像廖无言那一挂的,但显然人家更低调谨慎的多。

    陆熙凉下轿后先小心整理了下官服,又打量下庞牧和晏骄,末了还重点瞧了瞧后面树上拴着的几匹马,这才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定国公和晏捕头”

    庞牧笑了,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见过我们”

    陆熙凉摇头,先行了礼,“虽未见过,但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且晏捕头白马女郎之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久仰。”

    庞牧虚扶一下,叫他起来,闻言朝晏骄笑道“听听,你的名头可比我响亮多了,又好认。”

    陆熙凉看向路边那一串人,“这就是那几个讹诈钱财强买强卖的瓜农叫诸位见笑了,原是下官治下不利。”

    晏骄道“百密必有一疏,陆大人不必太过自责,不过断然不可轻纵,不然日后必定变本加厉。”

    陆熙凉点头,“晏大人所言甚是。”

    他虽然比晏骄还高了半品一级,但后者乃是京官儿,又是圣人和太后跟前的红人,实际权力反比他这个知州大得多,故而并不敢拿大。

    “不知诸位这暑天要去往哪里呢”陆熙凉问道。

    “闲不住,京城待了几年闷得慌,回老家拜祭。”庞牧朝西边抬了抬下巴。

    陆熙凉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也跟着恭恭敬敬的遥拜一回,“难不成老夫人和小郡王也在此地”

    瞧不远处帐篷里许多丫头婆子出出进进,约莫还要旁人。不然若只这两位大人,恐怕不会这样大阵势。

    庞牧点头,摆手道“不必讲究。”

    陆熙凉摇头,正色道“该去拜过的。”

    这人竟是个一板一眼守规矩的。

    没奈何,庞牧和晏骄到底是领着他过去,他正经行了大礼,老太太忙叫他起来了。

    “些许小事,劳你大晌午头的跑一趟,先那边用冷水洗个手脸去去热,坐下吃点瓜歇歇吧。”老太太热情招呼的架势宛如有人来家做客。

    那夫妻俩也道“坐吧,瓜挺甜。”

    正午日头正烈,可树下阴凉浓郁,微风拂面,十分舒爽。

    阳光照得草木表面都发了光,叶片边缘微微卷曲,蜂蝶也有些无精打采的,唯独枝头的蝉,依旧不知疲倦,声嘶力竭的叫着。

    偏本该尊贵的一家人在这略显寒酸的道边帐篷内,竟也十分怡然自得,好似农人邀请路过的客人来自家小院歇一歇。

    陆熙凉明显愣了下,过了会儿竟还真在许倩拎过来的小马扎上撩袍子坐下了,“恭敬不如从命。”

    庞牧失笑,“我以为你会推辞下。”

    陆熙凉就着水洗了手,正色道“长者赐,不敢辞。”

    顿了顿,也笑了,“实不相瞒,出门前未来得及饮茶,走了一路倒是渴了。两位请我吃瓜,不若稍后便到寒舍一聚,也叫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晏骄摇头,“这个就免了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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