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邵离渊心中竟诡异的生出一种近乎荒唐的想法传说中菩萨低眉、金刚怒目,是否也会是此种情形
“我之前还旁敲侧击的跟几个命妇试探过呢,不少都恨得咬牙切齿的。”
朝廷官员玩弄权术,在他们眼中,虽不敢说百姓命如草芥,但或许在许多人眼中,普通百姓的命也不过是个数字。管他什么难过不难过的,案子结了不就完了
所以在很多方面,女性远比男性更容易产生共情。
她既然是命妇,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一部分隐藏的有生力量。
“胡闹”邵离渊没想到她胆子这样大,竟敢在背地里做这种事。
话说到这儿,晏骄好似才觉察到自己有些跑题,过于放肆了。
“我有分寸呐。”她又抬头冲邵离渊俏皮一笑,瞬间驱散沉闷,言辞里重新带了往日的活泼。
“解剖并不是胡乱糟蹋,我们缝的可好了呢顺便还能给整理个遗容啥的,用完了再埋不是一样的吗保证什么都不缺仵作练好了才能更好地替百姓申冤他们生前造孽,死后这么回馈百姓不挺好的么”
一口气说完这些,晏骄才好像知道怕了似的,“我今儿算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一回。”
邵离渊从鼻腔发出重重一哼,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来,“合着你还知道。”
晏骄狗腿兮兮的上去给他捶背,结果被瞪回来,“我还没老到那地步”
说着又哼了声,“刚不还指点江山么现在又惺惺作态,装给谁看”
“给您看。”晏骄仿佛跟老天爷借了俩胆儿似的,干脆利落道,“我这不是有恃无恐吗知道陛下是明君,您是爱惜百姓的好官,不然我哪儿敢啊。”
都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这话真一点儿都不错。跟庞牧、齐远、小六那些人混久了,如今她的脸皮都厚实许多。
邵离渊还真拿她这幅能屈能伸的架势没办法,才要说什么,却听一道男声伴着脚步声走近了,“恕在下无法苟同,晏大人此话说的过于无情了吧。”
晏骄抬头去看时,就见一个身高体阔的青壮汉子走了进来,她虽不认识,但脑海中却瞬间蹦出来一个人名
裴以昭
此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生的浓眉大眼满脸正气,双目坚定有神,自带一种叫人莫名信服的气度,好像不管前面横着什么艰难险阻都挡不住他的一往无前。
很久以前晏骄曾问过邵离渊,那位大名鼎鼎的天字丙号裴捕头究竟是怎样人物,当时邵离渊罕见的斟酌片刻才惜字如金的丢出一句话
“乃方正之辈。”
当时晏骄还笑他敷衍,可此时此刻却又觉得,除此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一种形容如此贴切。
不过现在这位“方正之辈”却在说自己无情。
他朝晏骄抱了抱拳,“在下裴以昭。”
晏骄还礼,“晏骄,久仰。”
裴以昭点了点头,正色道“你我身在公门,自然以法度为天。且历代依法治朝纲、统民生,使得国富民强,可见其稳妥。晏大人身披官袍,自该为表率,岂可妄言”
“我朝以仁治天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伤害不得,晏大人此举委实不妥。”
他这种“人都已经死了,你再想做什么就太过分了”的想法正是时下绝大多数人的观念。
于是顷刻间,这方小小的天地便陡然一变,成了两类人、两种思维的对抗。
邵离渊微微颔首,又看向晏骄,神色间有些戏谑,摆明了叫她自己应付。
晏骄盯着裴以昭瞧了会儿,突然笑起来,“裴大人,实不相瞒,在我看来,真正无情的是你。”
裴以昭一愣,“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