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护法”就坐在另一头,当中那个奇丑的瘦子直直地朝着李星涵看过来,目露贪光,流里流气地用各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说道“鲁三友这龟孙,这一趟竟还藏了个细皮嫩肉的小娘”
    李星涵半是怒,半是羞,脸腾地涨红了,避开瘦子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茶杯。
    这时鲁老板正好走进大堂,瘦子看到了,转而招手叫他“鲁三友,这里来”
    鲁老板愣了一下,上前拱手问“左大护法有甚么见教”言语动作间似乎是对对方颇为忌惮恭敬。
    瘦子先是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才道“鲁三友,咱们先前说好了紧走四里路的,怎地磨磨唧唧半天,才走了一里”
    鲁老板面色难看起来,“左大护法方才也见着了外头的情形,这暴雪里赶路,牲畜也捱受不住的。如今不同天里凶险不同以往,我妹夫先前就是贪路多走了两里,教雪埋了,侥幸逃得性命出来,耳朵都冻掉了一只。”
    瘦子狞笑道“放屁老子是来寻人的,不是来跟你找乐子的我们兄弟拢共十多人折在里头,等不起你王八走路,一点一点地往前爬”
    中间一直不曾开口的尖嘴矮子听见这话,吱吱地尖笑,冲驼背妇人道“娘子,娘子,快来看王八了,好有趣儿。”
    驼背妇人神情淡漠嫌恶地看他一眼,对着他的脸呸了声“有什么有趣儿的”说完事不关己地看向另一边,尖嘴矮子讪讪的也不敢还嘴。
    瘦子旁边的络腮胡大汉突然出手如电,抓住了鲁老板的脖领子。鲁老板一个七尺男人,硬是被像捉鸡仔一样被他轻松拖到面前。他自浓密的胡子下龇出一口黄牙,脸上横肉一跳一跳的,“明天再走不到四里天,就削了你一家老小的脑袋。”
    鲁老板被揪得面膛青白,却连还嘴都不曾,只道“左二护法有话好说。明日定走足四里。”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一把将鲁老板搡开。立时有鲁老板手下的伙计跑上来扶住他,大堂里一时落针可闻。
    鲁老板手下伙计,个个也是身量厚实的汉子,却无一人上前为主家出头,均露出敢怒不敢言之色。待那伙计扶着鲁老板走开,才有几人围上去,面露关切,显见鲁老板平时十分得手下人心。
    鲁老板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言,叹了口气,自管上楼回了房间。
    这时大门又被人推开,娄椿、何田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目光逡巡一圈见着了李星涵,就朝这一桌走了过来。她二人凳子还没坐稳,那头瘦子又来事了,盯着何田田和娄椿道“嚯,又来了两个”
    络腮胡子瓮声瓮气地笑了一声,“这两个长得不好,比不过头一个。”
    何田田先前还没听明白,到这一句哪还有不懂的气得柳眉倒竖,回过头去,就要看是谁在说话。恰好那少年剑客,正在此时进了门。
    他披了件半新不旧的毛领鹤氅,用料看着不凡,落了雪的银灰羽绒益发衬得他面部轮廓秀凛皎厉。显然是风雪里来去久了,连睫上都有雪屑。
    从来好貌动人心,向来不分男女。瘦子乍一眼望见少年,嬉笑着说“哎,还有一个”
    何田田见着少年,也顾不得出言不逊的瘦子了,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鹿师兄”
    “师兄”
    一旁李星涵见他来了,眼圈倏地一红,恰好跟何田田同时叫了这一声。
    这两声落下,瘦子在旁嗤笑“操,一时走了眼了,原来是个兔子。”
    李星涵一下子就咬紧了嘴唇,“师兄,他们他们”
    何田田抢着低声道“鹿师兄,这几个二流子不是好人,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朝瘦子那边努了努嘴。“要不要给他们点教训”
    少年一路走来都没什么表情,坐下之后,没答何田田,反倒皱眉看了李星涵一眼。
    李星涵细声道“师兄,何师姐说的不错他们方才还威胁鲁老板,说明日要走足四里,才能歇息”她娓娓地说了原委,眼里的水光还未褪。“不同天变数太大,怎能强走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同样是遭到调戏,两个女孩儿的诉求却完全不同。吴疾一直旁观,见何田田犹自不知道自己没摸着男人的脉,仍不甘休“既然如此,更该教训这四个二流子一顿,教他们不敢再这样欺负人。”
    吴疾见她真有起来去惹事的劲头,只得皱眉出声拦她“何姑娘,不慌出头。”
    何田田古怪地回头看他,“你这小丫头,怎么叫人的我大你许多,你要叫我姐姐的。”
    吴疾惯性牙酸起来,他当然不会去矮这个辈分,也不接她话茬,“鲁老板忍着他们,自然有忍着的道理。我们都不过是过客而已,如果贸然出头,只能解了自己的一时意气,今后恐怕会连累鲁老板。”
    女孩说话不紧不慢,声线悦人,何田田毕竟只是个少女,听了这话一时理解不了,却莫名觉得被压了一筹。她想反驳,蓦地女孩突然抬了些头,帽檐下一双眼撞上了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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