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努力回忆,“有点深可是,这个有什么要紧的吗”
    靳月点头。
    岁寒扭头望着明珠,“这个没教”
    “如果车痕比较深,那就说明车上坐的人比较多,又或者这些马车不是用来乘人的,是用来装载重物。”明珠解释。
    岁寒点头,“不是比较深,是特别深,而且是那辆青布马车,并非是八哥专用的那辆。青布马车的车轱辘比较窄,专用马车的车轱辘是比较阔的,所以我分得清”
    “原来如此。”明珠颔首,“青布马车是乔装出行吗”
    靳月没说话,漫不经心的吃着小笼包,八皇子不出门,内外的联络要么靠细作,要么送人进府。朝臣都在石城内待着,想必不需要青布马车去拉,谁家没个马车呢
    那么
    除非是城外的人。
    城外的人
    靳月捏着筷子的手,咻然收紧。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这点有些奇怪”岁寒美滋滋的拿起荷花酥,“其他的,八哥都表现得特别好,不对,是特别伤心。”
    说到这儿,岁寒垂了一下眼帘,紧了紧手中的荷花酥,连酥皮落在桌案上都未有察觉,“我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装得这么像,八嫂是为了他死的,可他呢”
    依旧在装模作样,依旧在为了皇位而汲汲营营,所谓真心不过是那鲜血浇灌的黑莲花。
    “公子”门外一声响。
    靳月旋即扭头。
    这个时辰,是早朝结束了。
    傅九卿披一身晨曦而入,见着靳月正在用早点,心头稍松,面色稍缓。
    “相公”靳月笑盈盈的望她。
    傅九卿低咳两声,倒是没有坐下来,只是瞧着对面的岁寒,“又当传话筒”
    “你为何什么都知道”岁寒翻个白眼,“好似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似的,让人很不舒服”
    傅九卿居高临下的睨他,许是吃了风的缘故,这会面色苍白,瞧着不是太好不过当着靳月的面,他依旧神情泰然,从容的坐在一旁的茶几边上。
    “自己没本事,才会看人不顺眼,但凡有点本事的,压根就没有不顺眼这一说。”傅九卿低低的咳嗽着。
    岁寒愣怔,无言反驳。
    “相公,你今儿回来得有点早”靳月皱了皱眉,“没事吧”
    傅九卿瞧着岁寒,“莫桑有没有告诉你,乌岑在东启出了点事儿”
    “说了”岁寒音色细弱。
    傅九卿淡然自若,霜枝奉茶。
    “说了又如何这事儿,你们不都知道吗”岁寒翻个白眼。
    靳月叹口气,“你不是刚说了吗莫桑没有踏出八皇府,那么他的消息为什么比朝臣还及时呢相公都是早朝才得知这消息,你这八皇兄没上朝,消息倒是比朝廷的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还要及时”
    岁寒哑然。
    “如此说来,这八皇子肯定在筹谋更大的阴谋。”霜枝道。
    岁寒咬一口手里的荷花酥,莫名觉得,手里的点心也不香了,霜枝这一句“更大的阴谋”惊得他心肝直颤,隐约觉得可能要出大事。
    若是寻常人家,即便是大事,左不过是攸关性命,事关富贵。
    可帝王家却没有这么简单,所谓大事,便是改朝换代,生灵涂炭。
    “八皇兄,近期要有行动吗”岁寒说得很轻,很低。
    但显然,这句话是冲着傅九卿说的。
    傅九卿从容饮茶,神色淡淡的,看他的眼神亦是淡漠至极,未有半分情绪波动。
    “八皇兄会怎么做”岁寒抬头,默默放下手中的荷花酥,大概是有些紧张,捏了边上的帕子,使劲的擦着指尖的酥皮。
    傅九卿放下手中杯盏,骨节分明的手指,微蜷着搁在唇边,低低的咳嗽了两声,“早前借给你的书,可都看懂了待会去我书房。”
    “这还得问吗”岁寒鼓了鼓腮帮子。
    靳月偷笑,“书到用时方恨少,多读书没坏处,尤其是你这样的年纪。所见,所行皆有限,就得靠这些老者的智慧,让你长得更正直一些,少走一些歪路。”
    “哦”岁寒点点头。
    傅九卿便在边上坐着,等着靳月用完早饭,走到他身边,他才抬眼瞧她,伸手握了握她的柔荑,眉眼间带着些许温柔。
    他这辈子,对谁都是寡淡冷漠,唯有对她,唯恐她不能感知他内心深处的眷恋。将掌心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傅九卿的指尖忽然颤了一下,眉心狠狠皱起。
    “小家伙踢你”靳月笑了,低眉看他的时候,眼底碎了漫天星辰。
    一旁的岁寒瞪大眼睛,“我能摸一下吗就一下。”
    “来”靳月握住岁寒的手,让他抚上自己的肚子,“此前虽然胎动,但也没像现在这般,最近很是活跃,一刻不停的闹腾,不知道以后生出来,还会闹成怎样”
    岁寒满脸欣喜,“动了动了”
    早就会动了,都这么大了再过两月,估摸着就要生了,若还不动,岂非吓人  傅九卿喉间滚动,徐徐站起身来,揽她入怀。
    岁寒“”
    嗝饱了
    “我去消消食”靳月笑道。
    傅九卿低声应着,牵着她出门,看着她慢悠悠的走在回廊里,渐行渐远。
    “人都走远了,瞧不见了”岁寒挠挠额角,“七哥,大皇兄和八皇兄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为何到了你这儿,却无足轻重”
    傅九卿低眉瞧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岁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傅九卿抬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便是长大了”
    “我”岁寒犹豫了一下。
    傅九卿面色凝重,风吹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七哥,有朝一日你得天下,最想做的是什么”岁寒眼珠子一转,当即换了话题。
    傅九卿停下脚步,“天下于我何用”
    岁寒“”
    当皇帝,不是天底下最风光的事情吗试问,普天之下,哪个男儿不想做皇帝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执大权在手,生杀在握。
    坐在书房内,岁寒托腮瞧着对面的傅九卿,“七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往常,七哥最会出刁钻古怪的问题,他总是应答不上,然后被冷脸的兄长狠狠训一顿但是今日委实有些奇怪,七哥捏着手里的书册子,翻来覆去的看,看来看去都是这一页。
    “七哥是在担心月月”岁寒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担心她月月比你能耐多了,你动脑,偶尔脑子进水就不中用了”
    傅九卿的眼刀子瞬时横过,惊得岁寒当即坐直了身子,“月月文武双全,这点,你绝对比不上她,饶是你羡慕嫉妒恨都没法子,这是老天爷愿意赏饭吃”
    “我前两日教你的,可都会背了”傅九卿问。
    岁寒“”
    他家七哥,有毒
    事实上,对于傅九卿的担心,靳月心知肚明,无外乎是因为腹中的孩子,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连日来的力不从心,早在怀孕初期,她就已经感觉到了。
    只是他不说,她便权当不知。
    “坐会”靳月扶着腰坐下,瞧着不远处的秋千,“明珠,你让明影遣人回趟大周,我有些不太放心,若是姐妹们着实无恙,我才能放心。”
    明珠行礼,“奴婢这就去。”
    “少夫人,您莫胡思乱想,有月照和花绪两位姐姐在,京都城出不了什么大事。”霜枝当然晓得,靳月担心的是什么。
    逃走的宋宴,实乃祸患
    靳月抚着肚子,“孩子愈发活跃了,可能在肚子里待不长久了。”
    “少夫人,不许胡说。”霜枝心头一紧。
    面色微沉,靳月瞧着疾步行来的拓跋熹微,眉心微凝,“我这七皇府,如今倒成了你的后花园,你想来就来,连通报一声都没有。”
    “若非看在你怀着身孕,定是要与你酣畅淋漓的打一场,再决胜负。”拓跋熹微瞧着她轻抚肚子的动作,略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唇角微微下压,“得了,跟你说正经的。”
    靳月轻嗤,“你哪回不是这么说”
    “八皇子在调兵。”拓跋熹微说。
    手上的动作一滞,靳月徐徐起身,“造反”
    “是不是造反,咱也没证据,但是主君尽早咳疾又犯了”拓跋熹微说,“听说昨晚是雪妃侍寝,个中深意,你自己领会”
    靳月羽睫微垂,勾了勾唇角,“耐不住了”
    “大皇子如今在西梁边关附近活动,许是要紧着心与西梁联手。”拓跋熹微叹口气,“因着八皇妃之死,主君撤回了大皇子手中不少权力,大皇子不得不联络外援。”
    靳月挑眉,“据我所知,北地的袁虎臣野心勃勃,是个有狼子野心的狠辣之人,不可相信。”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蠢”拓跋熹微说。
    靳月拾阶而下,走进园子里。
    花坛里的花开得极好,色彩缤纷,迎着阳光,暖风吹过,花香淡然,摇曳生姿。
    “该准备起来了”靳月瞧了她一眼,“野心够了,时机快到了,那么刀子就该举起来了,不是吗小寒发现,八皇府后院的青布马车,最近频繁出入皇府,而且车辙印很深”
    拓跋熹微忽然心神一震,“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下月中旬,父皇说要沙场点兵,到时候一些武将,会带兵入城,但有个前提,不许携带兵器”
    “原来,问题的关键在这儿啊”靳月回望着拓跋熹微,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各自唇角噙笑。
    霜枝皱眉,压低声音瞧着赶回来的明珠,“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明珠刚刚站定。
    霜枝有些担虑,“拓跋姑娘和咱们少夫人,神态动作还有心思,愈发合到一处了。”
    “两个人心性相似,又相处了这么久,自然会越来越像。”明珠想了想,“只要她不跟少夫人争公子,其他都好说。”
    不远处,靳月忽然颤了一下。
    拓跋熹微慌忙搀住她,“你怎么回事”
    “没事,孩子踢了一下,吓着我了”靳月额角渗着薄汗,深呼吸了两次,这才堪堪站住身子。
    霜枝和明珠慌忙冲上来,一左一右搀住靳月,各自神情惊惶。
    “干嘛都吓成这样”靳月推开二人,“我没事”
    心头,莫名慌得厉害
    “去躺着吧”拓跋熹微面色青白,“马虎不得”
    靳月点点头,此番倒是没有逞强,“好”
    “裴大夫”霜枝到底不放心,还是将裴春秋请了过来。
    瞧着昏昏沉沉睡着的靳月,霜枝拽着裴春秋出了门,低声问道,“裴大夫,我家少夫人如何”
    “该做准备了”裴春秋说,“好在你们家公子,早就把一应事情都备齐了,莫要担心,好好的伺候着,留心她的变化便罢”
    霜枝急了,“可是少夫人才七个多月,按理说还早着呢”
    “她近来已经出现了心绪不宁的情况,这是气血亏虚的前兆,怕是撑不了多久。”裴春秋叹口气,“仔细着,明白吗”
    霜枝瞬时红了眼。
    谁知,饶是霜枝仔细仔细再仔细,还是出了事。
    靳月出事,是在那天傍晚,大漠上悬着的夕阳,落在金色的荒漠上,红得像血她掌心里握着染血的纸条,定定的坐在床前,眼睛通赤如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霜枝和明珠连呼了几声,她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肚子上的一阵剧痛传来,她才神情呆滞,颤颤巍巍的低下头,瞧着被鲜血染红的裤管,瞬觉浑身冰凉。
    “少夫人”
    “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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