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傅九卿打断了傅正柏的话,“死于我幼时,至此从未出现过。爹,我没有母亲,这话以后不用再说了”
    傅正柏面色发青,目色微滞的盯着他,半晌没吭声。
    临了临了,也只是一声长叹。
    “院子里的事情,靳月会处理妥当,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养病吧”傅九卿起身,“四哥那里,我会派专人去照看”
    之前的守望已经被处置了,傅东临一走,剩下的那些人自然得第一时间被清理干净。
    “此前救我的是不是靳月”傅正柏问。
    傅九卿站在床前,眉眼微垂,瞧着床榻上病弱的老者,从一开始傅正柏就没瞒过他,关于他的真实身世,其实羽淑皇妃曾经叮嘱过,不许傅正柏透露真相,权当他是傅家的儿子,一辈子都是。
    但傅正柏终是没有照做,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亲的疼爱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母亲在身边,尤其是年幼的时候,所以他曾经逃离过,想要去寻找那一丝半点的母爱。
    事实证明,生而不养的母爱,不要也罢
    “是”傅九卿回答,“是她”
    闻言,傅正柏竟是欣慰一笑,“是她果然是她,我瞧着那气势,就不是寻常女子可有,原来真的是她,是她就好,是她最好”
    说到这儿,傅正柏抬头望着傅九卿,“我放心了”
    傅九卿敛眸,他知道傅正柏的“放心”二字源于何处,有靳月这样的好功夫,不管傅九卿身在何处,只要靳月能守着他,便是安然无忧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傅九卿算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不管在大周还是北澜。”
    傅正柏鼻子酸涩,打着褶子的面上肌肤,有些略微抽动,他几番张嘴,可话到了嘴边都没能说出来,不管是一句“可还回来”却怎么都没勇气说出口。
    “等事情结束,我们再回来”傅九卿拂袖出门。
    那一刻,傅正柏猛地坐直了身子,颤颤巍巍的扶着床沿,努力侧身去看傅九卿离去的背影。
    管家进门,瞧着傅正柏险些摔下床,慌忙搀了一把,“老爷老爷您这是作甚”
    “他说,他还是会回来的。”傅正柏握住管家的手,“会回来。”
    即便不是亲生,可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当自己的亲儿子了,何况还是她生的
    “五公子瞧着冷冰冰的,可这心里是热的”管家笑道,“老爷放心吧”
    傅正柏点点头,“自然是放心的,该收拾的该打理的,你悄悄备着”
    “是”管家颔首。
    从房内出来,傅九卿便转回了上宜院。
    不过是在傅正柏房内坐了坐,没想到,靳月竟回得比他还要早一些,此刻就在花廊里站着,指尖捻着秋千绳,轻轻的拨弄着秋千。
    “这么快”傅九卿笑了笑。
    靳月骤然扬唇,朝他奔来,“相公这是去了爹的院子”
    “是”傅九卿牵着她往房内走,“方才在想什么”
    靳月扭头望着他极是俊美的侧颜,“北澜有秋千吗”
    脚步一顿,傅九卿转身面对着她,两人立在檐下,竟是谁都没说话。
    一旁的君山见状,示意明珠和霜枝一道退下。
    三人离去,周遭无人,唯有小夫妻两人,面面面相觑,各自心有波澜。
    “我隐约想起了一些事情,但不是太清楚”靳月开口,眸中流光婉转,“以前在燕王府的暗卫所习武,磕着了头,醒来后有些事情便不大记得但是这阵子,好似能记起一些了”
    傅九卿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记起了什么”
    “我曾与一人说过,来日我若住进大宅子,必定要按个秋千,到时候就我一人独坐,不与他人共享。”靳月目不转瞬的盯着他。
    傅九卿问,“这话,同谁说过”
    “只同他一人说过。”她如实回答。
    削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俄而,锐利的唇角略微松动,终于扬起了迷人的弧度,傅九卿含笑将她拥入怀中,下颚抵在她的发心,嗓音沉沉,“看在你这么厚待的份上,他便一直记在心里”
    “是你”她羽睫微垂,唇角笑意渐浓,“傅九卿,你个大骗子”
    坑蒙拐骗又如何
    强取豪夺又怎样
    现在她站在他身边,以完好无损的模样,将下半生交付到他手里,他心安理得的守着她,总好过望而不得,一人黯然。
    相遇的时间不对,便什么都不对。
    如今,恰好。
    “还想起了什么”傅九卿牵着她进门。
    房门合上,靳月忽然甩开他的手,“你都记得,为何不说”
    “我若是说了,你还是不记得,岂非更难受”他反唇相讥,坐下来的时候,直接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膝上,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既然不记得,权当是重新开始。”
    靳月眉心微蹙,“你的病还没好,仔细着”
    “我又不是和尚”他圈着她不放,“三房的事儿,处置完了”
    靳月点头,想要拂开他不安分的手,奈何男人对于某些方面,简直可以用兴致勃勃和无师自通来形容,这世上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改变生物的本能。
    “傅云骁不想和离,不过是不服气罢了”靳月闷哼了一声,双手已然环上他的脖颈,耳根略有些泛红,“我我自然、自然不会嗯”
    傅九卿饶是坐着抱她,亦比她更高些,这会正好低下头,吻上她的脖颈。
    “三嫂是打定主意要和离的,所以这事儿其实也、也好解决”靳月终是耐不住,再也没能说出话来,抱住了眼前的人儿。
    可见宫里的大夫也是有些本事的,否则怎么让他如此快的恢复了体力
    傅九卿全然不管傅云骁与李芝兰的事,同他们有什么关系眼前人,才是心上人,眼前事,才是人生大事
    靳月一直都知道,傅九卿关起门来,折磨人特别“狠”,却没想到她不敢是住在宫里几日,竟把他饿成这般模样,委实叫人哭笑不得。
    安康生被留在了宫内,皇帝下旨为慕容家平反,并且为安康生和靳月正名,午后时分,圣旨晓喻天下,举国震惊。
    从御书房出来,安康生手里拿着明晃晃的任命圣旨,情绪却不太高,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愁绪,只觉得掌心里沉甸甸的,肩膀上亦是沉重无比。
    “慕容氏全族,都在这儿了”顾殷拍拍他的肩膀,“向前看,别回头”
    安康生苦笑,抬头望着顾殷时,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回头
    生死之事,哪有回头路。
    “年轻人,前途无量”顾殷叹口气,“你虽然不在意这些身外物,可你要明白,只有拥有这些身外物,才能守护自己身边的人。人呢,就是那么现实”
    安康生点头。
    不,他以后便是慕容安了。
    立在宫门口,瞧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冷风抚过面庞,慕容安紧了紧掌心里的圣旨,低头呢喃了一句,“京都城,我慕容一族回来了”
    历经半生颠沛流离,终于又站在了风口浪尖
    皇帝赐了府邸,然则还未打理妥当,慕容安暂居府衙厢房,一如既往。
    “恭喜侯爷”苏立舟站在檐下。
    罗捕头皱了皱眉,终是行了礼,“侯爷”
    “我还是安康生”他依旧温润,笑靥温和,“若真的这般生分,那今夜我就得去住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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