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杖,“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什么人没见过那些在哀家面前叫嚣着贱人的,坟头草都比人高”
    宋岚捂着脸,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太后,当下连退两步,不敢吱声。
    “哀家顾念着燕王为大周天下出生入死,原不打算计较,谁知道好竹也出歹笋,好地未必长好苗。”太后目光狠戾,想起之前靳月哭得那般伤心,整颗心都揪着难受,“宋岚,你欺人太甚”
    蓦地,太后转头,狠狠剜了顾若离一眼,“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错一个字,哀家谁都不饶。”
    顾若离牙齿打架,花容失色,扑通跪在地上,“太后娘娘容禀,若离、若离当时摔晕了,醒来就在燕王府,什么都不知道”
    “你”宋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为何昧着良心说这种话我知道了,你想把自己摘干净顾若离,你怎么可以说谎”
    顾若离梨花带雨,哭得满脸是泪,“郡主,对不起”
    但凡有点脑子的听得这话,便明白了大概,是郡主胁迫顾侧妃作伪证,借此来污蔑元禾公主,借此杀死元禾公主,抢走公主夫婿。
    郡主,真狠
    “不,我没有,我没有”宋岚急了,“顾若离,你别冤枉我,我没有哥,我是你妹妹,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宋宴咬着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宋岚,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岚目瞪口呆,竟然没人相信她
    宋宴行礼,“此事请皇上和太后全权发落,臣没有异议先行告退。”
    “下去吧”宋玄青巴不得宋宴赶紧走。
    宋宴毕竟是燕王府的小王爷,燕王不在,宋宴有全权处理之权,如今宋宴退场,就意味着很多事儿都得宋岚一人承担。
    太后眯了眯眸子,瞧着被宋宴拽走的顾若离,心头无比嘲讽。
    对燕王府来说,这是一步弃车保帅的好棋路,有的事情因宋岚而起,如今是福是祸都由宋岚去背,任谁都不敢再把这事儿搁在燕王府头上。
    宋岚是个女流之辈,对燕王府而言,她的存在,以后也只是用来联姻,巩固燕王府的势力罢了。难道燕王真的打算让女儿继承燕王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燕王府,只能是宋宴的。
    “哥”宋岚平素从不喊哥,但是这会已经连续喊了两次,足见内心惶恐。
    没人相信她,没人同情她,更没有人帮她说话,她就像是被丢在孤岛上的野草花,不知道等待她的是狂风还是暴雨
    有那么一瞬,宋岚忽然想起了靳月。脊背刹那间窜起无尽的寒凉,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宛若脱力,轻飘飘的瘫坐在地。  “皇帝,你怎么看”太后问。
    宋玄青瞧了一眼太后的脸色,青中泛白,他搀着她的胳膊,隔着衣服料子都能察觉到母后轻微的颤。
    生怕老母亲会气急攻心,宋玄青忙道,“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诸位大人的意思呢”太后深吸一口气。
    百官跪地,高呼,“皇上英明”
    连小王爷都不管了,谁还敢多管闲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务必让她吐实”太后叮嘱,“不管用什么手段,哀家都要听到实话,若不交代出匪寇行踪,就在牢里待一辈子吧”
    音落,太后拂袖而去。
    宋玄青赶紧跟上,“母后,您仔细脚下,小心身子”
    “我没有污蔑她,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匪寇,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宋岚歇斯底里,脖颈处青筋凸起,双目猩红如血,“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下一刻,宋岚扑上去,跌跌撞撞的扑在了曹居良的脚下,死死拽住他的裤脚,“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栽赃嫁祸给我”
    曹居良面露惊诧,弯腰冲着宋岚露出那一口黄牙,阴测测的笑容,惊得宋岚连滚带爬的躲在了雕龙玉柱后面,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原来郡主也会害怕”曹居良直起身子,殿内的人都走了,外头的风倒灌进来,宽大的袍子拍在他身上猎猎作响,“下官只是据实上奏,哪有什么栽赃嫁祸郡主,明人不做暗事,您这是亏心事做多了,活见鬼了”
    语罢,曹居良抬步往外走,“郡主神志不清,还是去大牢里好好的醒一醒脑子吧”
    “不我不要去大牢,我不去”宋岚爬起来就想往外跑。
    她知道大牢里有什么,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刑具,擦得锃亮的铁器,她曾经用在别人身上的东西,会全部都落回到她身上。
    她是郡主,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
    两道黑影立在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得那样冷蔑,“郡主要去哪”
    “我要回燕王府”宋岚想推开她们。
    奈何
    “放开我放开我唔”
    嘴巴被堵上,宋岚被五花大绑,直接拖去大牢。
    “郡主,这可由不得您了”
    既然皇帝下了口谕,便等同圣旨,所有人都是按照圣旨办事,皇命不可违
    太后面色铁青的回到慈安宫,一路上没有说过半句话。
    宋玄青心惊胆战,自从他登基为帝,母后在后宫颐养天年,即便不喜欢燕王府众人,却也没有这般较真过,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知道母后有心结,却不知这心结该怎么解  “母后”宋玄青嗓音低沉,“要不要宣太医”
    “皇帝,你回去吧”太后坐定,“哀家没事,就是觉得很失望,同为皇室,却有如此败类,哀家”
    宋玄青笑了笑,“母后,只要您的儿子不是败类就成了,您管别人家的孩子作甚与其操心别人的儿女,不如多关心关心您自个的心头肉”
    所谓心头肉,自然是指他自己。
    太后被逗笑了,“都多大年纪了,还这般幼稚”
    “朕就算白发苍苍,那也是您的儿子,在母后面前就算幼稚至极又能如何”宋玄青握紧太后的手,蹲在自己的母亲跟前,仰望着她,“母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宋岚的事”
    太后抿唇,“交给哀家吧”
    宋玄青委实愣了一下,“您很少管这些事。”
    “偶尔管一管,能让自己知道,这世间的恶没有终止的一天。”太后轻轻拍着宋玄青的手背,“哀家原是惦念着皇帝已经登基,哀家应该颐养天年,可谁知道,哀家久不问事,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拿哀家这个太后当回事了哀家心里不痛快,皇帝明白吗”
    宋玄青点头,“朕明白但是母后”
    “哀家不至于那么没分寸,宋岚到底是宋家的人,哀家不会牵连无辜,也不会让燕王痛失爱女。但该有的过程,还是得有”太后意味深长的言道。
    宋玄青笑了笑,“朕相信母后,那母后好好休息,朕先回去”
    “去吧”太后眸色微沉,目送皇帝离去的背影。
    不多时,芳泽转回,“太后娘娘,皇上走了”
    “牢里你盯着点。”太后倦怠的闭了闭眼。
    芳泽笑道,“您放心,秋家两位嬷嬷最是擅长逼供,大牢里这么多刑具,一一轮一遍,可不得了两位嬷嬷知道分寸,一定着重挑两件,既让郡主知道疼,又不会让她太过难看”
    “很好”太后睁开眼,眸中精芒毕现,“哀家护不住阿鸾,不能让这帮混账东西,把阿鸾最后这点根都折了”
    芳泽俯首,“是”
    大牢内。
    哀嚎不绝,声嘶力竭。
    银针钻进了指甲盖里,十指连心,疼得人生不如死,又不会大出血,更不会留下太大的伤口,简直是最好不过的刑罚。
    “郡主,咱们敬您是燕王府的小郡主,自然不能大刑加身,您放心,咱们缓缓的来,有商有量的。您只要说出那些匪寇的行踪,咱们马上停止,您觉得如何”秋兰嬷嬷捏着明晃晃的银针,毕恭毕敬的问,“您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宋岚奄奄一息,额头上满是冷汗,“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匪寇跟我,跟我没关啊啊啊”
    “哟,晕了”秋兰瞧了一眼秋艳,“照办吧”
    秋艳点点头,转身从刑具里拿起了一把圆杵,“就这个吧”
    刑房里没有旁人,就两位嬷嬷与小郡主宋岚,会发生什么事旁人是不知道的,自然也不敢多问。
    “呵”秋兰冷笑,拿了一块帕子,倒上一些药水捂住了宋岚的口鼻,“倒是便宜她了”
    宋岚呜咽了一下,努力想睁开眼,可手脚被绑缚,根本由不得她挣扎。闭了闭眼,她便彻底的不省人事,口鼻间的气味,好似有些熟悉
    “怎么样”
    “成了”
    “把血擦干净”
    大牢内,彻底安静下来。
    可燕王府算是彻底沸腾了,宋宴只带着顾若离回来,将宋岚丢在了宫里,燕王妃气得眼泪直流,可她终究只是个妇道人家,没有皇命如何能进天牢重地
    再看宋宴,压根不想去天牢,直接回了自己的屋,不闻不问之态,让燕王妃寒透了心。
    “都是你”燕王妃狠狠一巴掌过去。
    顾若离扑通跪地,捂着红肿的面颊,生生咽下嘴里的咸腥味,“王妃恕罪,若离真的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小王爷相救,若离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进天牢的不是你而是岚儿为什么你们一道去,只留了岚儿一人为什么你不劝着宴儿,把岚儿一起带回来”燕王妃怒然直指,“顾若离啊顾若离,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却原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自私鬼。玉妃那么疼你,你都不愿为了岚儿去求她,枉费岚儿平时待你如金兰姐妹。你你给我滚滚出燕王府”
    顾若离自然是不肯走的,只能跪在原地哭泣。
    “王妃,快想想别的法子吧大牢那地方,郡主怎么能久留”拂秀忙道,“先别教训侧妃了,还是想法子要紧”
    “你马上进宫去求玉妃,不管是磕头还是跪拜,哪怕是跪死在承欢宫门前,你都必须把岚儿救出大牢,否则你也不用回来了”燕王妃转身就走,“把她赶出去”
    顾若离赫然僵在原地,眼泪珠子吧嗒落下。
    “侧妃还是先起来吧”拂秀赶紧将顾若离搀起,低声开口,“王妃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夜侯府吧”
    顾若离泣不成声,“姑姑,此事真的怪不得我,金殿之上,皇上和太后都在,小王爷尚且没办法相救郡主,我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又能如何”
    “我知道,左不过郡主还是得救”拂秀叹口气,“各自想法子吧”
    语罢,拂秀疾追燕王妃而去。
    琥珀战战兢兢的上前,“主子”
    “没用的东西”顾若离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得琥珀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心里一慌,琥珀扑通跪地,“主子恕罪,是奴婢没用,奴婢进了承欢宫,可是颖妃娘娘正在和大小姐下棋,奴婢没办法进去,所以耽误了”
    “现在你满意了我被赶出了燕王府”顾若离咬着后槽牙,指尖轻轻拭去唇角的血迹,“为什么会突然和两年前的匪寇扯上关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努力镇定心神,顾若离转身就走。
    “主子,不去求小王爷吗”琥珀慌了神。
    顾若离绷直了身子,望着远处的微光,“现在求他没用,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得到靳月,哪里还顾得上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报应不爽”
    这种情形,就像是多年前,他只顾着她而百般忽视靳月,现在轮到她了。
    大晚上被赶出燕王府,这滋味委实不好受。
    站在台阶下看着紧闭的燕王府大门,顾若离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几近咬牙切齿,“我今日怎么出来的,来日,你们就得怎么给我请回去”
    愤然转身,顾若离大步离去。
    远处,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低冷的轻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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