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在宋烈离开之时,便注意到了站在檐下的男子。烛火昏光,少年人真真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似的,轮廓分明,眉眼如画,轮廓惊艳。
    “王妃,那是傅家五公子”拂秀低语。
    燕王妃不是没见过,之前都是一闪而过,大白天的哪有妇人盯着年轻男子瞧的她不敢,燕王也不准。如今除了外围的侍卫,周遭倒也没有旁人,她才敢上前,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把宋岚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子。
    不得不说宋岚的眼光真是极好,如此璞玉,世所罕有。
    “公子,燕王妃过来了”君山开口。
    “我不瞎”傅九卿纹丝未动,掩在大氅里的手,正慢条斯理的摩挲着指尖,他知道燕王妃想说什么,身份搁在这儿,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就像他此刻的躬身浅礼,只是碍于燕王妃的身份尊贵,根本算不上尊重。想要别人尊重,首先得学会尊重别人,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
    “五公子是在担心靳月”燕王妃微微扬起头。
    傅九卿长身如玉,站在光影下更显身材颀长,裹着厚重的墨色大氅,合着他带着病态的冷白容脸,格外清冷孤傲,“不担心吾妻,难道担心旁人”
    言外之意,你这是废话蠢话
    燕王妃眉心微蹙,还以为这般清绝之人,言语间会有些收敛,又或者身为商贾之家,骨子里定是以和为贵,没想到傅九卿开口便是表明了立场,堵了她的嘴。
    “五公子,其实这件事都是因为岚儿爱慕你”
    “燕王妃与燕王殿下鹣鲽情深,想必也知道,爱一人该如何做不择手段,甚至于直取他人姓名,这种肮脏的东西,谁敢承受”傅九卿意味深长的睨她,口吻却是清冽淡然。
    燕王妃自问深谙察言观色之道,可不知道为何,始终没能在他脸上看出半点喜怒哀乐,傅九卿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眼中无波无澜,无光无亮。
    这人就像是璞玉,掩于幽冷深渊;更像火种,覆于雪山之巅。
    任谁都无法窥探,他真实的内心。
    “岚儿她是真心喜欢你。”燕王妃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王妃的气势。
    可傅九卿居高临下的清冷之态,仿佛有无形的手,紧扼她的咽喉,压迫之感让她有些不敢直视。明明是商贾之子,却又带着不怒自威之势,委实少见
    “所以就要杀了在下的妻子,逼着在下也喜欢她敢问燕王妃,这是什么道理”傅九卿字字如针。
    燕王妃哑然,这话她该如何回答
    可傅九卿似乎并不作罢,一步一句,咄咄逼近,“望而不得,便杀之;得陇望蜀,后绝之。既是尊贵之身,何做低贱之事既是皇亲贵胄,理该思君思国思天下,郡主不思为君分忧,不思祖荫不易,反而仗势欺人,敢问燕王妃,这又是什么道理子不教父母过,燕王妃责无旁贷”
    “放肆”拂秀颤着声音轻呵,“你、你怎么跟王妃说话的这是燕王妃,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
    “天下以民为本,若无百姓入伍,何来雄狮百万若无百姓耕种,你们吃的穿的喝的,乃至于住的高门大宅,又是从何而来”傅九卿目光狠戾。
    刺得拂秀心头骤缩,神情惶然。
    “燕王府为何有此声望,是燕王殿下在沙场上殊死搏杀换来的,眼下郡主如此,燕王妃不觉得心痛吗深爱的丈夫刀头染血,而你们呢拆他后台,毁他声誉,陷他于不仁不义”傅九卿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明明字字诛心,口吻却像是谈天说地。
    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从容,淡然。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燕王妃的面色乍青乍白得厉害,止不住浑身发颤,她想辩驳,可所有的声音卡在嗓子里,一句话都吐不出,综合傅九卿的话,只得出五个字的结论慈母多败儿
    “得罪了”傅九卿躬身行礼,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依旧立于宫灯之下。
    燕王妃呼吸微促,瞧着灯影之下,面无血色的少年人,倨傲不屑的姿态,分明她才是更尊贵之人,可不知道为何,好似让傅九卿占据了上风,反而显得他更加清贵无双。
    心里生出逃离的冲动,事实上,燕王妃也是这么做的。
    “王妃”拂秀心惊。
    燕王妃疾步离开,回到了殿前的空地上站着,仿佛只有站在这里,才能让她躲开傅九卿的威势,让她能好好的喘上几口气。
    “王妃,您没事吧”拂秀忙问。
    燕王妃摇摇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灯火通明的殿门口,再也不敢去看一旁的傅九卿。
    也不知道,里面怎样了
    殿内。
    宋玄青揉着眉心,瞧着殿内的两个女人,原委大致听明白了,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证据的事儿,就是捕风捉影、空口白牙。
    “如何”还不等皇帝发问,太后倒是先开了口,这种事,皇帝掺合多了没什么好处,毕竟是女人们之间的事,理该她这个母仪天下的太后处置。
    嬷嬷行了礼,瞧着神情闪烁的郡主,毕恭毕敬的应道,“回皇上、太后的话,郡主身上并无外伤那些红点一点都不像鞭子所伤,倒像是虫子咬的,指尖挠的。”
    但根本不像郡主所说的,会疼得人生不如死。
    郡主毕竟是未嫁之身,名节还是重要的,是以太后专门挑了宫里的嬷嬷去查验宋岚身上的伤,谁知竟得出这样的结论。
    满朝文武皆哗然,是非曲直已见分晓。
    “堂堂燕王府小郡主,为了得到别人的丈夫,竟然不择手段,甚至于满口谎话,真是燕王和燕王妃教出来的好女儿”太后冷嘲热讽,“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没有”宋岚一口咬定,“就是她打的还有顾若离可以作证”
    宋岚的本意是,顾若离是顾白衣的妹妹,皇帝宠爱顾白衣,就算不为顾若离讨个公道,好歹也会站在她们这边,一致对付靳月那个贱人,不会与太后同流合污。
    “顾若离何在”宋玄青很是头疼,一手扶额的时候,悄悄用眼角余光睨了一眼边上的太后。
    瞧,之前怎么说来着
    女人的事儿,少掺合
    看吧,掺着掺着,一帮女人就会把扯下水,他乃是当今圣上,御书房里一大摞的公文等着批阅,结果他带着文武百官,在金殿内看两女人撕吧
    天晓得,他内心深处的崩溃。
    当然,崩溃归崩溃,身为帝王,该有的从容不迫还是需要的,喜怒不能太过形于色。
    “若离身子抱恙,就在宣德门外的马车里。”宋宴躬身回答。
    虽然他不希望靳月受伤,但事关燕王府声誉,若是宋岚输了事实上,宋宴心里也打了小九九,若是靳月输了,就处于劣势,而到时候他大度能容的为她求情,靳月对他是否会多几分好感
    退一步讲,若太后一怒之下废了靳月的公主之名,就等于将她打回原形,对付一介商贾显然容易得多,否则她顶着公主的封号,他委实不好下手。
    “让顾若离上殿”宋玄青瞧了海晟一眼。
    海晟行礼,快速领着人退下。
    “郡主身上无伤,口口声声指责元禾动了鞭子,那哀家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太后的目光,极是温和的落在靳月身上。
    从靳月敲了御鼓的那一刻起,太后心里就生出几分异样,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加上之前芳泽提起的,靳月脖子上挂着的兽类牙齿,她便愈发想要护一护靳月。
    遗憾若是有机会弥补,便是不顾一切。
    宋岚咬着牙,恨恨的盯着太后,她就知道太后和靳月那贱人是一伙的,这老毒妇巴不得看到燕王府的狼狈,真是扒皮拆骨都不解恨。
    一旁的芳泽瞧着宋岚那咬牙切齿的眼神,心里满是不痛快,饶是她脾气再好,也是憋了一口气,要是换做以前,太后定是要命人摘下这双眼珠子的。
    不多时,顾若离便如同一朵娇花似的出现在金殿内。
    “妾身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顾若离行礼。
    靳月皱了皱眉头,刚开口就哽咽,真是我见犹怜。
    若不是早就看惯了这把戏,只怕靳月都会觉得自己太过分,看把人家欺负成什么样了走哪都是满脸委屈,看谁都是眼泪汪汪。
    “带去验伤”太后音色微冷。
    嬷嬷旋即带着顾若离下去,殿内议论纷纷,本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满朝文武当看客,就差瓜子茶盏来一桌,边吃边唠嗑。
    验伤就验伤,靳月可不怕。
    因为验伤的结果,依旧不会改变。
    无伤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靳月问,“燕王府偌大门庭,皇亲贵胄,为了对付我,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污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摆在了台面上,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可不
    文武百官直摇头。
    宋宴黑着脸,说不出话来,终究是女人们的事儿,他一个大老爷们插嘴,实在是说不过去,何况上面还有皇帝和太后呢
    “你血口喷人,我们两个就是被你所伤,你不留痕迹,你诡谲狡辩,真是心狠手辣至极”宋岚切齿,“皇上,太后娘娘,你们莫要被她骗了。这贱人心思狠毒,绝对不是表面上这般单纯善良,她将我与离姐姐绑起来,用鞭子狠狠的”
    “没有鞭痕,何来的鞭子”靳月翻个白眼,“皇上,太后娘娘,靳月没做过的事情,打死也不能承认的。虽然燕王府的侍卫说,郡主和顾侧妃的确是昏迷了,瞧着委实受了伤害,可这跟我无关。我与相公今日出游在外,压根没碰见他们,何来的伤害”
    顿了顿,靳月气呼呼插着腰,怒然直指,“倒是小郡主,直闯我傅家大门,伤傅家的奴才,欺傅家的妇孺,还拔剑相向,差点杀了我与我家相公。擅闯民宅,恣意妄为,即便我端出了太后娘娘的懿旨,郡主亦是不为所动,非要置我于死地”
    狠狠的抽抽两下,靳月红了红眼眶。
    装柔弱是吗
    装哭是吗
    靳月的性子委实要强了些,可她的学习能力特别好,连爹都夸她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顾若离就在跟前站着,学学她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足以受用
    “皇上太后”靳月扑通跪地,趁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刹那间酸爽无比,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得稀里哗啦。
    饶是一旁的顾若离都看得有些发愣,她这奄奄抽泣的,还不如靳月哭得厉害,心下惊了一下,一时间竟也忘了继续。
    “得太后抬爱,靳月被封为公主,可靳月终究是女子,所求不过是夫妻同心,白头偕老。为何郡主非要这般不依不饶,连太后娘娘都压不住郡主,非要觊觎我家相公,非要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说到最后,靳月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能不哭吗
    大腿掐得淤青,疼啊  满朝文武直摇头好惨
    宋宴眸中燃着火,什么叫苦命鸳鸯她是属于他的,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从内至外,她的人生她的命,都该属于他一人。
    “别哭了”宋宴厉喝,“你跟傅九卿根本”
    “月儿”太后打断了宋宴的话,“起来吧”
    靳月哭得不能自己,爹啊我下手重了
    最后还是芳泽过来,满脸心疼的将靳月搀起,捻着帕子轻轻擦着靳月脸上的泪,“公主快别哭了,看看,眼睛都哭肿了,有皇上和太后娘娘在,是非黑白自有定论”
    “谢谢芳姑姑”靳月用力抽抽两下,才算止住哭泣,瘪着嘴狠狠瞪着燕王府三人。
    宋岚气得七窍生烟,这算什么事哭两下,就想赢,门儿都没有还好,她早就有所准备,当初就是担心靳月会否认,所以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当时有人经过林子,看到了事发的经过”这是宋岚的最后一招,既然说她是诬陷,那今日就只能活一个
    宋宴敛眸,不语。
    靳月心下微诧,不可能绝不可能
    “来人,把人证给我带上来”
    承欢宫。
    顾白衣站在檐下,来回的走。
    “主子,您要么去看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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