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能说是,白芷慢吞吞地说“我教学生就这么教的,人的愚蠢,有一成是天生,九成是后天的见识不够。天生的管不了,剩下的,就要尽力克服。多看看,有什么坏处”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呀”白芷装了个逼,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着四方步,很像那么回事。踱到上面的位子上坐下,才说“所以啊,见到别人愚蠢,先别嘲讽,聪明人与蠢人之间差的,也许就是一个教他见识的人而已。遇到了是幸运,拿自己的幸运去嘲笑别人的不幸,本身就是见识少。都坐下,把课本打开。”
顾丝语慢慢坐下,把白芷的话品了一阵儿,忽然想到她是等着跟父亲说这个的吧唇角不由翘了起来。
顾郁洲不顾正在上课,放了一句“借口。”
“那也能借得到。”
看吧,这才是真相,就是为了吵架。
出去q了一圈,上午的课就短了不少,一会儿上完了。小学生们像一群偷油的小耗子,小心地、脚步细碎地退了出去,跑到院子里就开始撒欢。顾郁洲轻轻地哼了一声,起身踱了出去。外面安静了一下,旋即又欢了起来――顾郁洲离开了。
顾炯也合上了书,想了一下,对白芷说“又开慈幼局忙得过来吗”这些日子他隐约知道了白芷的打算,但是如果开宗立派,你好好经营山门就是,开慈幼局干嘛
“你看,”顾炯给白芷分析,“一个门派,有弟子上门拜师,那就足够了。你要维持它,有田地有佃户,就差不多了。如果想再好一点,自己经营个铺子,也不该是慈幼局。名头大了,还有商家的孝敬。我真不明白你要弄这个干什么要好名声呢,你有药铺,每年舍粥、施药,不是挺好吗”
计划是不能合盘托出的,白芷另寻了一个理由“徐福东渡,为什么要带三千童男童女呢肯送出门去拜师的,多半是男孩儿,会扔掉的,多半是女孩儿。凑一凑,阴阳调和嘛。从小教养的,更贴心。”
顾炯想了一下,道“你操心这也太早了,从一开始做得太多,太累,容易做不好。”
老爷子嫌太小你嫌太大,难怪他要挑剔你了。白芷腹诽,口上却说“架子还是要有的,大不了做得小一点。”
顾炯道“你有打算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对我讲。”
“好,不会跟你客气的。”
顾炯索性说“你还收徒吗”
“收呀。”
“那再添一个行不行”
白芷一挑眉“怎么说”
顾炯道“你侄子。”他决定把顾烨就交给白芷了,这儿还有老爷子,还有顾清羽,恐怕比连天城还要安全。他听了好几天的课,觉得白芷教弟子也挺好,文武兼资。同时这一班小学生资质也不坏,有处得好的,以后也都是帮手。
白芷道“他以后要接掌家业吗”
“当然。”
“你问问老爷子再决定吧,接掌家业却离开本家,本家的人都不认识他、不亲近他,恐怕会是动乱的根源。你要真的愿意,等他长得再大一些再送过来,跟我混两年,然后他还得回去。”
顾炯道“好。”其实他已经悄悄问过顾郁洲了,顾郁洲也同意了,说的跟白芷也差不多。不过顾郁洲也有对策,顾炯跟他的弟弟们可以轮流过来,大家谁也别吃亏。顾翊徵父子身上缺了点锐气,白芷这里刚好有,小一辈是该出来补足一下。
白芷那教学计划里还有个寒暑假,什么见了鬼的社会实践课,每年可以安排时间回本家一趟,不会与本家脱节。
顾炯假装回去请示顾郁洲,转了一圈回来跟白芷说“老爷子没反对。我这就动身回去,明春天气回暖我再过来。”
“跑来跑去的,你也不嫌累。”
“老爷子今年就在你这儿过年了,过年不陪着,过完年总是要来请安的嘛。”
“卧槽”白芷说,“在这儿过年”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他大约是不想在本家触景生情吧。又看我太窝囊,倒是你能与他争执两句,他才开心。”
白芷喃喃地道“我是说,这个新年,热闹了。”
“对呀。”
“不是,你不知道,他做寿的时候,啧两个人互相气,最后钱三娘的琴都弹不下去了,被他们带得走了调。”白芷撇嘴。
顾炯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赞同地说“那是够热闹的,你辛苦了。我就先去跟五叔道个别,明天一早就走。”
“嗳。”
顾炯穿过一堆打闹的小学生,在院门口遇到了柳嘉雨,柳嘉雨脸上似悲似喜,顾炯心说喜怒形于色,不好。啧,这身上是什么味儿蓉蓉就是心太好了,收留这些不堪用的人。我得给阿烨多带几个可用的人。
柳嘉雨是在街上听的消息――宗劲雷死了。
她在慈幼局转了一圈,把方位也记住了,跟张师傅又说了一阵话,特意看了一回厨房,琢磨了需要多少仆人、家丁之类,预备回来跟白芷讲。走到街上,很小心地贴着墙根走到转角,险些撞到乞丐,才想起来大小姐答应出手,我安全了,不用躲了。往道中间挪了两尺,继续往前走。
路边传来一阵肉包子的香气,她早饭没好意思多吃,有点饿了,从荷包里摸出几文钱,问老板买了两个肉包。塞了一个进嘴里,肉包的香气令人精神一振,腹内也舒服多了。想起来师兄也没饱,把荷包倒过来,又买了五个包子,包好揣了。
一个包子垫了底,另一个就不急着咽,慢悠悠地咬了一口,雪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柳嘉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府的时候,听到摊边有人议论。
一个说“今天有什么消息没有”
另一个说“不算什么大消息,宗劲雷死了。”
“哦。谁寻仇了吧”
“我看是惹到厉害的人了,听说,死得无声无息,脑袋叫人给劈了,用的是他自己的斧子。连同几个弟子,一个没落下,都叫人开了瓢。”
“这仇够大的。”
“宗劲雷混黑道的,杀人也是这么个杀法,有什么好稀罕的奇怪的是,他们在三十里外的驿站住下,那儿昨晚下了场雪”
听讲故事的人笑了“不会是地上没有脚印吧怎么不去看看房顶”
“查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豁他不是才过来拜见过那一位怎么出去就死了”
“谁知道呢拜见那一位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见一面就包他不死。”
咬了一口的肉包子掉到了地上,下面的话柳嘉雨没再听,匆匆揣着包子快步离开,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兄。
顾府。
白芷在跟柳遥说话。
柳遥自忖伤好了差不多,看她让柳嘉雨做的事,知道她不是个刻薄的人,不会救人一命非得把人家子孙三代都榨出油来。柳遥心下感激,主动问自己能做什么。
白芷道“城外我有一处宅子,天暖之后会收几个学生,你要到那里去处。一来你有武艺,住在那里他们也安全些。二来,你先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不要你家的绝学,扎个马步跑跑操,让他们强身健体就好。”
“是。”
“我会再招些护院,到时候你来安排一下。”
“是。”
“这些都不急,总要到过年之后了。柳妹妹来了,你们聊吧。”
柳嘉雨之前啃了一个半的包子,嘴边的汤汁还没擦,先匆匆说了一句“大小姐好”,接着就跟柳遥说“师兄宗劲雷死了”师兄妹俩一齐下拜,白芷道“又来我这儿不许下跪。”柳遥道“那不一样这事儿不同凭我们,到死未必能报仇。”
白芷将他们扶了起来“现在仇也报了,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许跪。”
“是。”
白芷在身上摸来摸去,冲纪子华道“纪仔,我钱呢”
“啊”
回到顾家,白芷身上又不放钱包了。白及默默地回来,默默地给她递了个钱袋。白芷掂了掂,拿给柳嘉雨“刚才忘了,这个,拿去零花。他们都有,纪仔还有文书呢,等下给你们也补一个。”
弄明白什么文书之后,柳家兄妹俩都不要,哪有投效还写什么报酬文书的不是得签个卖身契吗他们看向纪子华,纪子华后悔失策,说“改了改了,我那也改了。我就赖这儿不走了。”
白芷道“别贫,你们的零用先一样。对了,纪仔,去找包打听。”
纪子华跳了起来“要打听什么事吗二少那儿消息也不少的。”
“包打听除了打听消息,还能发布消息呢。让他传出去,我要招十个护院。要身家清白,手脚干净,不拘男女,不论年龄,只要能在我三师兄手下过上五十招。截止到二月二,选不中的我也有盘缠奉送。”
纪子华问道“您要什么样的家里没有呢这个要求是不是再细一点别叫人嘀咕”
“爱来不来。”
纪子华答应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