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动,点点头“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这么说,我通过了世子的考核了”

    “这是哪里话”

    “博学鸿儒、朝廷的御史、有志教化的官员,不知道为了忠孝的题目打了多少笔墨官司,世子拿反驳孝道来考我就算是亲生父亲下令,都有回旋的余地吧理由托词都是现成的,小受大走啊,什么的。”

    林骏举手做投降的姿态“是我失礼、是我失礼。”

    白芷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眼睛从左边扫到右边,又从右边扫到左边,说“是我失礼,我心情好了就会胡说八道――多谢世子的祝福。”

    林骏含笑点头。翻身上马,对顾郁洲拱了拱手“告辞。”

    顾郁洲道“京城别府我会叮嘱他们的。”

    林骏道“倒也不必着急,或许我要劳烦到别的地方。”

    “好说。”

    顾郁洲目送林骏走,才对白芷道“他本来是要借京城别府的人手,现在才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南下了。他在你面前,已经混乱了,以前他最厌恶的是江湖客,比江湖客更讨厌的是江湖女侠。你呀”手指点了点白芷的额角。

    老爷子看得清楚,也许是“救命之恩”的缘故,林骏这次的态度软化不少。白芷先是欲擒故纵,非得让林骏“三顾”,才肯出主意。这个主意林骏在两可之间,今天再推上一把。林骏不“为长远计”、“奠定自己的根基”,才叫奇怪。到了这个份上,林骏要还坚持跟陈王捆绑,顾郁洲就打算跟他拆伙――顾家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朝中的合作伙伴。

    白芷捂着额头,道“不然我说那么多话干什么无缘无故跟你们两个男人评说一个姑娘,也太猥琐了”

    “你根本瞧不上她。”

    白芷道“也不怪她。”

    “切”顾郁洲不屑地哼了一声。

    白芷道“来,看看布置,这儿恐怕不好弄那么多暗道。”

    白芷对自己的头号事业非常的尽心,规划了更大面积的场地作为文化课的教室、一片药田以及一个“附属医馆”。

    顾郁洲道“以医立足不大合适。可以用你的名气作为引子,但是什么药王谷神医谷之类的,从来没成过气候。江湖上还是要以武立派,否则就是块肥肉,他们偷都能偷得你倾家荡产。”

    白芷道“武学也要教,医术不能废。”

    顾郁洲与顾清羽都指出过的一条,聚拢人心,利益的驱动当然可以让人抱团,但是只靠利益是不行的,还需要有理念进行整合。连天城就简单,顾家嘛,宗法、城规,完整的等级结构体系,根子还是礼法规矩。天海寺那样的,天然有佛法在,可以作为调节。别的帮派有个“忠义”。

    她搞一个门派出来,又不准跪拜,不要人忠于自己搞精神控制,还不信鬼神,要拿什么让人愿意跟她一块儿干并且将来在她死后,还能不散架讲思想政治课本吗不说大众观众能不能理解,朝廷能不能容得下,士绅会不会认为是异端,单说这个“科学”、“物质”,咋讲没有自然科学的大发展作基础讲不明白,就更别提什么“运动”了。很容易就走上魏晋清谈的老路,最后完事儿死球。

    她思索半晌,决定还是以医术作为突破口。医学就可以涉及解剖,解剖就得涉及鬼神之辩,涉及到贵族和平民都是一鼻俩眼,天生异相那叫畸形。

    人,条件好点差点,差别有时候不太大,忍忍也就活下去了。但是活与死,这差别就大了。医术就是这样的存在,亲,信我吗能救命、活命的那一种。

    祖国母亲都七十周岁了,还有傻逼觉得让女人上桌吃饭是恩典,她不能指望在这个环境之下通过自己奋斗就干出新的社会制度了,但至少要留下点种子、扒拉条缝出来。实用的医术,是最容易被保存并且接受的,也方便她夹私货――理直气壮的那种。

    这是原则,绝不能退让。不过面对顾郁洲,白芷怂怂地解释说“学医对习武有好处,我的武功就跟医术相通。”

    顾郁洲道“也好。”又嫌弃这里的风太软了,不如连天城往北的塞上寒风更能锻炼人。白芷道“当然不能就窝在这里啦,医术精进得靠不断看病人,学个差不多,我亲自带队往外走,送药下乡。嘿”

    顾郁洲久不曾有这样的心境了,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二十岁,嘲笑两句“人的天资有不同,可不是教了、练了就行的。”白芷能有这成就,必须得是他顾家的血脉优秀。

    “两万两千七百三十四,”白芷说,“从我跟张先生学医开始,八年,从我给第一个病人摸脉算起,再减两个月,我诊过这么多脉。冬天设棚舍药的,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开出五十张药方。每个病人我都有建档,方便总结。我的心血不传下去,都对不起用掉的笔墨纸张。”

    顾郁洲挑眉,白芷一扬下巴“还是靠练。”顾郁洲做了一个他自己都有点惊讶的动作,抬起手来,在白芷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一巴掌拍完,白芷往前掠了两丈,顾郁洲提起手掌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是我会干的事吗

    白芷有些讪讪的“图样还没画出来呢,回去催催啦,太阳升得老高,也不热”

    白及乖乖地爬上马背,紧跟在白芷身边。林骏走了,搅事的袁香君也被赶走了,剩下他跟白芷、顾郁洲,他还是怵顾郁洲。顾郁洲则先对顾扬耳语两句,没刻意避开白芷,白芷听到了“告诉沈家,两家世交有话可以摊开了说,不必让不入流的东西来恶心人”。

    太狠了。白芷缩缩脖子。白及敏感地看着他,白芷慈祥地说“今天没玩尽兴吧”

    “能学很多东西,也很好的。”

    白芷对白及语重心长地说“刚才对林世子说的那些绕舌头的话,都是细枝末节,骂人的废话听起来爽得紧,其实屁用没有,那都是炫技。不要记那些废话,你要记做事的原则,要看怎么做事的。对一个人,不但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

    “嗯嗯,”白及答应着,又问,“那个沈少主会回他家吗”听口气很是盼望沈雍现在已经在沈家而不是行踪不明。

    “应该不会吧,沈雍要是拿这些都没办法,他一辈子也就那个样子了。”

    顾郁洲拍马赶了上来“这回说对了。他虽然糊里糊涂,赌气也好什么也罢,倒还存了点硬气。”

    “我是觉得,他要是能被老奶奶和那样的小姑娘摆布,也别跟沈清作对了,趁早跪。”

    沈家是江湖上唯一能与顾家并提的家族,顾郁洲对沈家的情况比白芷还要清楚,他有点考较味道地问白芷“你看他能不能斗得过沈清”

    “他的手段,我并没有真切的看过,还真有点担心,”白芷客观地说,“他跟沈清之间的争斗,不是姨太太少奶奶说酸话下舌头就能解决的,是图穷匕见。这些事,天天立规矩,站断了腿跪碎了膝盖也没用。可袁姑娘的样子,像是会立规矩的那一种。丝萝乔木。您刚才给沈家传话,反而是帮沈雍避开了这个坑。老太君能帮他,可老太君能撑多久也不好说。事情,最终还要看阮淇、沈觉他们向着谁、能出多少力。”

    “你对沈家很上心。”

    “那样的庞然大物摆在那里,没法不关心。我以后说不定要南下的,就更得留意。”

    “哦,那个傻子的话别放在心上才好。”顾郁洲难得做了一回知心爷爷。

    白芷笑道“她就算拖累死沈家,也不干咱们的事儿。这么个庞然大物,尸体够整个江湖吃三年的。”

    “林骏如果南下,只怕这块肥肉大家都吃不下去,”顾郁洲叹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啊。哎呀,罢了罢了。不过也好,总算有交情。”

    “嗯呐。”

    两人一路闲谈,从小山坡那里转下来,进入大路,黑面护卫们纵马又排成了两列,将祖孙二人护在中间。

    前面,烟尘滚滚,一骑飞驰而来,远远的看到黑面护卫就喊“看到大小姐了吗”

    会叫白芷“大小姐”的,是顾清羽这边的人,白芷问“什么事”

    “属下是大少爷派来请大小姐的,请您快些去看看,姚老前辈快不行了”

    白芷微惊“不太可能啊,谁又怎么着他了吗”姚勉被苏晴气惯了,自己又不在跟前气他,还有个楼鹤影能安抚他。他不至于突然要挂呀

    顾郁洲很通情达理地说“快回去吧,别留遗憾,逍遥府那里周到应对。这小子我给你带回去。”白芷拍拍白及的肩“你跟老爷子慢慢走,今天不用怕他。”顾郁洲作势要打,白芷一抖缰绳,跑了。

    姚勉的房间外,苏晴等人围在他的周围,顾清羽也出现了。

    苏晴眼圈儿通红,白芷在门外从马上跃下,轻功穿门跳墙跑到跟前“怎么在这里回房”

    姚勉勉强地笑笑,摸出一支竹笛,摩挲着,递给苏晴“给你,这个,小时候我教过的,吹响它,驱蛊。咳,你忘了吧很简单就,吹,属下中蛊你没办法,他们会,会,离心的。我,我,我走了,你,你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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