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秋,白天还不很冷。白微骑马在车外,一直不断地与人打着招呼,只白芷记住的江湖人物就有他之前提过的印掌门等几个与白家关系不错的,也有两个支持吴登的人。但是彼此说话都带着套客,不像是下一刻就会翻脸的样子。

    不多时便进了丹石城,这里是因为原本出过一件祥瑞,因此而得了城名,祥瑞是真是假已因年代久远而不可考了。

    未进丹石城便有白家的人来迎接,一个精干的中年男子问了白微白芷好,便说“小人张福,是此间管事。客栈已经订下了,请大小姐、二少爷移步。”白芷就知道,这是白微说过的,白家在丹石城的管事。

    客栈是本地的老字号,是老板祖传的“龚氏客栈”,数代经营下来地方颇大,白家在这客栈一口气包了相邻的三个院落。

    张福低声汇报“江湖上消息灵通的人不在少数,这小小的丹石城竟来了几十号高手。昨天,衙门里又来了一位贵客,听他们说,是南平侯家的世子,恐怕也是来者不善的。”

    白微忧心如焚,表现出来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从容对四周围着的人一抱拳“晚辈知道各位前辈必有话说,只是小子与师妹远道而来,还望容我们安顿下来,略备薄酒,与诸位把酒言欢。”

    应付完了江湖同仁,住进客栈,院门一闭,白微的脸上才显出一丝凝重的样子来。白芷对江湖事知道的并不多,一直安静地随行。进了院子,张福才说“大小姐的院子在隔壁。”白微便道“不必了,她住这里上房,将我的铺盖挪到东厢。要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

    张福使个眼色,自有人帮同带来的仆役去办,他自己却陪着白微、白芷在厅上说话。他说的并不比白芷之前知道的更多,只添了一个细节“小人曾想求见闵神捕,他老人家却是谁都不见,今日又去梅坞了。”

    白微与白芷交换了一个眼色,道“知道了,用我与大小姐的名义给他送张帖子,请他今晚来吃酒。”

    张福心道,二少爷怎么不避着大小姐了看来传闻中大小姐的种种并不能做准的。答应一声,看白微没有别的吩咐,便说“小的连旁的帖子、酒席都一同准备了吧”

    白微笑笑“你辛苦了。”

    张福说一声不敢,飞快退了出去操办。

    白微对白芷道“你也收拾一下,换身利落些的衣裳,袖镖要随身带着。照说今晚应该是试探,不会动手。不过事情拖得太久了,今晚未必就照着套路来。”

    白芷想了一想,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白微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道“注意分寸,你看我暗号,我右手敲左腕两下,你就小小发作,敲三下,就大闹。左手敲右腕,你就停,行不行”

    “行,”白芷又提醒了一句,“那个什么世子,出场费不会太便宜。他总不至于只是来看热闹,把官场上的人卷到江湖事里来,事情不大啊。”

    白微皱皱眉“恐怕事情还是出在赈灾上头了,还是别与他起冲突的好。咱们不要与官府中人走得太近。”

    “行。”

    两人又商定了暗号,便各自准备去了。白芷进了上房,洗去一身尘埃,换了身月白的袍子,又穿了双轻便的鞋子,将袖镖再三检查,想了一想,又多带了两袋替换的飞镖在身上。她收拾的时候,白微已陆续见了白家在丹石城的人、几个与白家交好的势力。

    到得晚间,龚氏客栈闭门谢客,收到白微帖子的人都来了。为了防止有疏漏,白微又额外吩咐客栈多留了两席,以便中途到场的人不至于受到冷落。白芷还是戴着帷帽,与白微两个并肩出现,见到她出面,不少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酒席设在客栈的大堂上,摆了十几桌,人人携带兵刃,直到此时白芷方才有了一点“踏入江湖”的感觉,隔着面纱好奇地打量着来人。白微先是给她介绍了几位前辈,印掌门就是之前说话和气的那个中年人,朱前辈也是认得的,又有当初拦截她的师徒俩,以及后来要派人“保护”她的尼姑定慧师太。吴登也来了,白微对他抱拳一礼,他也不还礼只是阴冷地看着白微。

    七八十个人,大部分都还有一个江湖绰号,白芷只记了一半儿,倒是将各人的脸都记了个大概。这里面有双方的帮手,也有一些来凑热闹或者“长见识”的散客,白微也都请他们坐下吃酒。里面一个让白芷比较注意的是号称神捕的闽铁龙,他是一个沉闷的中年男子,肤色微黑、身材很结实,坐在那里却又很安静,甚至还有点蔫,除了打招呼,再没一字多言,但是很多人都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看。

    酒宴初开,人人都还绷着,吴登一杯一杯不断地喝酒。小厮事先得到吩咐,他的酒壶空了就再给续上,直到朱前辈按住了酒过来“不能再喝啦。”

    五个字仿佛一个信号,全场寒暄的、碰杯的、叙旧的,统统安静了下来。吴登手里酒盅一顿,道“朱前辈,我现在不喝酒,还有做什么笑吗我笑不出来。”

    朱前辈咳嗽一声,道“白贤侄既然已经到了,自然是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白贤侄,你说是不是”

    白微笑道“不但吴家,连家师,也都需要有一个交代。晚辈还是那句话,证据呢家师可是在百里之外失踪的,当时还是在为吴老前辈办事,这个,总要有人负责的。”

    吴登新拿了血书与玉佩,怒不可遏,骂道“这还不是证据吗几个月了,你们只是拖延,突然说白翼不在现场,怕不是这些日子处心积虑在做假吧”

    白微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血书与玉佩,这是爆出有这两样物证以来第一次见到,血书是写在半幅撕下来的衣摆上的,布料叠皱着上面的字看不大真切。玉佩却是非常熟悉的,是白翼的随身贴身之物。

    白微眼色暗了下来,声音里透着寒意“可否借来一观”

    吴登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当面销毁证据不成”

    印掌门却又打起圆场“既然闵神捕在此,不如交给闵神捕来验看,如何”

    吴登皱眉看向闵铁龙,闵铁龙默默起身,道“好。”他的声音也是闷闷的,听着一点也不像个“神捕”。吴登将血书与玉佩交给了闵铁龙,闵铁龙看了,将血书还给吴登,捏着玉佩到了白微的面前“白少侠,这可是令师的物件”

    白微心里已急出火来了,伸出的指尖有些颤抖,在闵铁龙的手里摸了摸玉佩,肯定地道“是。”

    吴登冷笑道“是吧这还不算证据吗”

    白芷看看白微,只见他面沉如水,以白芷对他的了解,这会儿这货已经气疯了,但是看他并没有打暗号让自己出头,一时又吃不准该不该闹。印掌门已经在打回场了“诸位,今日只是为白贤侄和侄女接风,闵神捕在这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是不是你们年轻人有精神,我可是饿啦。”

    白微忽地一笑“印前辈,今天要是不说清楚,只怕今天各位豪杰都吃不好也睡不安,”说着,冲四下一抱拳,道,“各位既然要说法,我便给大家一个说法”

    白芷被气得不轻老子信了你的邪你又绿我说什么打暗号让我闹,合着你都有谱了

    白微没看她,继续说“诸位行走江湖,总会有些信物,或遇急遇险要求救,又或者遇到不凑手的事情要质押,信物就是招牌,是也不是”

    闵铁龙点点头,问道“这是令师的信物”

    白微笑得有点瘆人“不管什么人,凭这块玉佩至能提白家一半的存银应急。相信诸位也知道我白家的家业,单是附近五府,至少能凑出五万两来,你说,他会不会这么不小心就弄丢了信物现在,我倒要问一问吴少侠,你从哪里得到的玉佩你使了什么毒计来坑害我师父”

    吴登哑然,捧哏的蓝衫青年却是嘴快,在人群里扬声道“谁会嫌钱多呢”

    白微在手腕上敲了三下,白芷心说,我回去再跟你算账,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我见过讨饭的,见过讨骂的,今天头回见你这一边讨饭一边讨骂的。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说的就是你这个小贱人”

    她话说得又快又清,却是将满堂的人都得罪了,这场酒是白微请的,一骂骂全场,倒是非常符合“白芷”的脾气。白微知道她生气了,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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