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一天, 再次醒来后的墨逸辰却外冷静,只是那平静无波的双眸里,似是在酝酿着什么惊涛骇浪, 让人看着不禁觉得惶恐不安。
    “继续让人在雪凌山附近搜寻, 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墨逸辰说道。
    “可是主子,雪凌山咱们已经搜遍了, 而且那衣物确实也是”玄武试图解释什么, 却被墨逸辰一个眼神射过来,径直闭上了嘴。
    “再向雪凌山沿途的村民打听一下,这几日有没有见人救过一个小姑娘,东临那边,也派人过去, 给我盯紧了赫连斜。”墨逸辰不相信温阮就这样死了,他情愿相信有人救了她。
    玄武欲言又止后,应道声“是”,便欲退下。
    “等一下,浩杰那边, 如何了”墨逸辰又叫住了玄武, 问道。
    玄武回道“解药已经服下,军医回禀说,毒已解,中途温校尉还醒来了一次,只是他们没敢把温小姐的事告诉他。”
    墨逸辰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才听到他轻“嗯”了一声,“吩咐下去, 关于阮阮的事,一个字也不要对浩杰提起,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若是他问起解毒之事,就说是太子从京都送来的解药。”
    一个月后,西北军营内,墨逸辰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来,这些日子,他仍是没日没夜带人在雪凌山附近搜寻,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寻到,而现在仅有的一些证据,却是表明温阮已命丧野兽之口,他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将军,温校尉已经知道温小姐的事情了,正在营帐中闹着要出去找人,属下怕他出事,遂派人把他给绑了。”郑飞急匆匆地迎上来,说道。
    墨逸辰一怔,“走,去看看。”
    还未走进营帐,墨逸辰便听到温浩杰的怒喊声,当然,中间还夹杂着骂人的声音。
    待他掀开营帐的帘子走近后,温浩杰看到他,整个人反应更加激烈了,“墨逸辰,你混蛋,我妹妹呢,我妹妹到底在哪”
    墨逸辰没有回答,而是侧身给郑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温浩杰松绑,郑飞领命后,便来到椅子旁,去温浩杰身上的绳索。
    温浩杰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配合着郑飞的动作,也不再挣扎,只是,却在绳索完全解开的那一刹那,他径直冲向墨逸辰,抬手便给了他一拳。
    “我妹妹来了,你为什么没有看好她,为什么要让她去雪凌山,为什么”温浩杰红着眼怒吼着,一拳接着一拳地落下。
    而墨逸辰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任由温浩杰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郑飞走过来,想要阻拦温浩杰,却被墨逸辰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进退两难。
    终于,温浩杰似是发泄够了,停了下来,许久,才听到他压抑的声音,“你有什么打算”
    他不相信墨逸辰会这般冷静,定是在酝酿着什么。
    墨逸辰眼底划过一抹厉光“杀了赫连斜。”
    “好,不管你有何计划,算我一个。”温浩杰眼底同样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敢算计他妹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墨逸辰看了温浩杰一眼,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什么时候行动”温浩杰追问道。
    墨逸辰眸色微变,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今晚。”
    而正在这时,玄武从营帐外走了进来,“主子,人马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这一晚,墨逸辰和温浩杰两人,仅带着一队人马,便悄然潜进了东临军营中,和军营里的探子里应外合也,一路找到了赫连斜所在营帐。
    墨逸辰等人进入营帐后,赫连斜看见来人,脸色一变,转身便想逃走,被墨逸辰一脚踢倒在地,利剑直接横在他的脖子上。
    营帐内的其他人也很快被温浩杰带人控制了起来。
    “墨逸辰,这可是东临军营,伤了本王你也休想逃”赫连斜威胁道。
    墨逸辰很淡定扫视了他一眼,道“赫连斜,我没时间和你废话,阮阮被你藏哪了”
    这也是他今日来的目的,墨逸辰不相信当日温阮坠崖后,赫连斜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肯定是要去崖底查看一番的,所以,温阮定是被他的人带走的。
    赫连斜眼神躲闪,企图否认,“什么阮阮,我倒是有个老相好叫软软,不知道”
    墨逸辰眼神阴沉,突然扬手砍下了赫连斜一只手,一旁的玄武眼疾手快,一把堵住了赫连斜的叫声。
    “若是你再口出污秽之言,我不介意砍了你另一只手。”墨逸辰看向赫连斜,冷然道。
    赫连斜看着自己的断手,眼里满是阴狠之色,他强忍着疼痛,丧心病狂地吼道“哈哈哈,那丫头早被狼给吃了,我们当时赶过去的时候,她正被一群狼撕扯着吞入腹中的,你是不知道她叫的又多惨,你知道她当时有多绝望吗整个山谷里都是她的哭声”
    实际上,赫连斜当日带人赶去的时候,并未看到这些,只是看到那些被野兽撕咬过后的痕迹,他故意说这些,只是为了报复墨逸辰。
    “我要是抓到那丫头,还会等到今日你来找我吗,墨逸辰,她死了,你的小世子妃,她死了”
    “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墨逸辰面如死灰,一个踉跄,险险往后退了几步。
    赫连斜趁着这个时机,翻身从墨逸辰剑下逃了出来,而被温浩杰控制住的暗卫,也趁着他慌神之际,从他手里挣脱了,随后,拉着赫连斜便往营帐外跑去。
    墨逸辰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赫连斜的身影,眼底冒着嗜血的红,抬步便朝着营帐外追去。
    那一晚血光盈天,墨逸辰仿若杀神一般,在东临军营内见人便砍,即便多年后提起,仍然令东临士兵闻风丧胆。
    三年后,东临洛城的一处别院内,温阮坐在窗前,正盯着院中的红梅发呆,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年在雪凌山上,温阮同暗卫被赫连斜带人逼到一处悬崖边,看到退无可退时,她便准备束手就擒,开玩笑,她这种惜命的人,跳崖这种事怎么可能做。
    其实,在同赫连斜对峙期间,温阮隐约猜到这些人的目的,但即便知道会被抓去当人质,可那又如何,既然是人质,就说明她还有利用的价值,暂时肯定是没有危险的,所以,只要尚有命在,那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好意思,宁死不屈这种气节,她一贯是最缺乏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谁能料到就在她走向前准备乖乖被抓时,脚下竟一个呲溜,然后,她便很不幸的朝着山崖的方向滚了下去。
    而那时暗卫正在被几人围住,根本没有营救的机会,赫连斜倒是想救她来着,奈何那家伙甚是惜命,哪敢豁出命去拉她,就这样温阮只是堪堪碰到了他的指尖一下,便坠落了山崖。
    不过万幸,掉入悬崖后被一个枯树半途拦了一下,减小了一些冲击力,所以,当她落到崖底时,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小命。
    只是,就算如此,她的双腿还是摔断了,但该死的是,她竟然还没有昏迷,浑身上下那种粉身碎骨似的疼,她至今想起来还不寒而栗。
    所以,赫连斜这个仇她算是记住了不报此仇,她寝食难安啊。
    后来,她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拖着断掉的双腿爬到了一个山谷处,本来想着先躲一躲,墨逸辰肯定很快便会来寻她,可那日她估计是出门没看黄历,偏偏又在山谷里遇到了几只饥肠辘辘的雪狼,眼看着就要落入野兽之口,这时却突然出现一群人,从狼口中救了她。
    可就在获救后,她终于抵不住身体的疼痛和精神上的过度惊吓,昏了过去。
    然后,当她再次醒来时,便在东临边境的一个庄子上,自此之后,她便被困了三年。
    其实,认真算起来,第一年的时候也不算是被人困住的吧,主要是她从悬崖下摔落,双腿被摔断了,身体上更是多处粉碎性骨折,她硬生生养了一年才恢复。
    提起这个,温阮就异常心塞,当时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但医者不能自医啊,所以,她只能让假借别人之手了,可奈何当时请的那位医者,医术水平真的有限,温阮活生生被逼得躺在病床上,手把手地传授那人医术,然后,她自己还成了实验体,供那医者练手,真的是,她躺了一年,也心塞了一年啊。
    那时,她对这庄子的主人抱有提防之心,没敢透露自己的身份,还假装失忆了,想着等自己痊愈了,再找机会回去,毕竟身在东临的地界,还是小心为妙。
    索性对于她那漏洞百出的借口,当时救她之人也没有起疑,而是让人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温阮当时还小小感动了一把,心道,以后定要好好回报这庄子的主人才是。
    可是,屁嘞,一切都是假象等到她痊愈的时候,也就是一年后的事了,她才发现这人根本就是在囚禁她,她连庄子的大门都出不去
    再后来,她偶然之间才知道,这庄子的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东临的富商,而是,东临的六皇子赫连决。
    而关于她的身份,人家哪是没有怀疑,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好不好,看着她在那蹩脚地演戏,只是懒得拆穿而已,而且,他们当日救她也并不是偶然,而是有所图谋,真是白瞎了当时还感激他来着,浪费感情
    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处境后,温阮便一直没有停过逃跑的心思,第一次逃跑的时候,她假装没有识破他们的身份,趁机还配了一些迷药,准备来个出其不意。
    那时,她还挺自信,觉得以她三脚猫的功夫,想要挣脱这些人应该不难,毕竟,她当时计划还挺周密的,直接趁人不备,在膳食中直接下的药,而且为了逼真,她还提前服下解药,用了那些膳食。
    可谁知,她是用迷药放倒了一个庄子的丫鬟、侍卫,却堪堪走出了庄子几步,就被一群从天而降的暗卫团团围住,然后,又再次被送回了庄子
    那时,她才算彻底明白,关于囚禁她这件事,赫连决有多认真,而她想要逃出生天,机会怕是微乎其微。
    虽然很难,但就此坐以待毙,也不是温阮的性,所以,接下来的两年,逃跑这件事她就没停过,可无论她怎么折腾,奈何人家就给老鹰捉小鸡似的,次次给她抓个正着,想想也是够气馁的。
    不过,还好这赫连决除了不让她出去外,对她还算不错,衣食等一概用度都没苛待她,虐待什么的更是没有,而且,还会给她送来一些话本子、医书,让她打发时间。
    两年后,赫连决偶尔还会带她出庄子,去外面逛一逛,当然,她不能离开他身边就是了。
    那时,温阮还企图耍一些小聪明,留下些和影一他们特有的暗号,希望能传些消息出去,可谁知,一转头就被赫连决身边的人发现了,直接便给她来了个毁尸灭迹,简直是呕死个人了。
    温阮就这样过了两天多,大概三个月前,赫连决被从封地调回了东临的都城,洛城,而她也被转移到了这洛城的别院里。
    可能是这里离边境比较远的缘故,赫连决也不太拘着她了,她现在可以自由出入这别院,只是,身边监视的人一直都没少过就是了,而且,还都是高手
    真的是,想想都气
    趴在窗沿上的温阮,看着外面飘飘落落的雪花,不禁叹了口气,哎,好想回家啊。
    这三年,关于夏祁朝的消息赫连决倒也没瞒着她,听说,三年前夏祁朝安王造反逼宫,被她太子表哥带着影卫军强行压制住了,但在那次逼宫中,元帝不幸被刺身亡,她太子表哥也于当年即位,成了夏祁朝的新帝。
    她的家人也都很好,并未在这场谋反中受到波及,这也确实让她宽心了不少。
    而温阮此时心心念念的也就两件事吧,一是回家,二是,找赫连斜报仇。
    她不得不承认,这三年,她很想家,想美人娘亲和便宜爹爹,想三个毫无底线宠着她的哥哥,想祖父祖母,想瑞瑞小团子,想京都府所有的家人、亲人和朋友们,想墨逸辰
    说起这事,温阮不得不感概,当年她跌落悬崖,就在那命悬一线之际,她脑子里闪过的人竟然是墨逸辰
    躺在床上养病的那一年,她也会经常想,也许她对墨逸辰是有一点喜欢的吧,不然为什么听说他有喜欢的姑娘后,心里会出现不舒服的情绪,甚至频频后悔把他给教开窍了呢,这些种种的反常,无不显示着一个结果,那便是,在不知不觉间她把墨逸辰放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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