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耳下的花札耳饰。

    我倏然理解了,他说的是缘一送给我的花札耳饰。

    仿佛是为了看得更加清晰一般,他微微抬起了那只耳饰,视线落在那上面的花纹,脸色却变得有些阴沉。

    这时候的鬼舞辻无惨,大抵又是在恼怒着什么。

    以往他也时常如此,哪怕是以巫女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在我将其当做唯一的友人的时候,他也会在知晓我做了些什么他事先不知道的事情,或是与其他人交谈甚欢之后,在我面前显露出明显的不悦。

    那时候的他究竟抱有怎样的心态来面对我,我完全无法理解。

    甚至一想到自己与女性形态的鬼舞辻无惨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心情也会变得极其微妙奇怪。

    我的思绪早已转换了好几轮,但鬼舞辻无惨的脸色却依旧没有好转,似乎这时候的情绪也仍是极为不佳。

    只不过对于我来说,他的情绪如何,早已不像以往那般能够令我牵肠挂肚了。

    我本以为是这样的。

    因为鬼舞辻无惨对我而言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但在他捏紧了那只耳饰时,我却不受控制般也抬起了手并非是想掰开他的手指,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背。

    “为什么要生气”

    我问他。

    或许是因为我的问题,亦或许是因为我的举动,鬼舞辻无惨微微一怔,却没有将自己的手从我手中抽出。

    他眼眸微阖,血色的眸子里满含深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又问我“为什么要戴着这样的东西”

    大抵这就是他生气的缘由吧。我想。

    鬼舞辻无惨讨厌继国缘一,这是无需质疑的绝对的事实,正如继国缘一以击败鬼舞辻无惨视为存在的理由,鬼舞辻无惨对他的仇视也毫不逊色。

    但我还是告诉他“因为缘一说,我似乎更需要这样祝福。”

    这是来自太阳的神明的庇佑。

    “我的身体状况,似乎也的确因此有所好转。”

    闻言鬼舞辻无惨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甚至颇有一种要把我耳边的耳饰扯下来的架势,但再仔细看看,却又会发现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其他神色。

    但最终还是什么过分的举动也没有,他松开手,冰冷的手背短暂地擦过我的脸颊。

    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其实已经足够奇怪了。

    按理来说我这时候拔出日轮刀,指着鬼舞辻无惨与其进行绝对,再不济也应该满脸憎恨,质问他为何能做出那样的行径。

    但那些场面都没有出现。

    我竟然如此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甚至还产生了这样堪称“亲密”的接触。

    一切都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本以为再次见到鬼舞辻无惨时会产生的情绪,甚至没有升起一丝一毫。

    此刻在我心底里徘徊着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哀。

    并非是我的错觉,虽然这样的感情来得过分莫名其妙,却也是真切地游走在心头的每一个角落的。

    我对鬼舞辻无惨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此刻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但至少我肯定了一点那个与我许下约定的人,就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

    红梅色的眸、鸦羽黑的发、微微蜷起的弧度与阴沉的脸色,所组成的却是令我觉得极为熟悉的身影。

    “鬼舞辻无惨。”

    这个名字忽然脱口而出,仿佛是为了记住什么一般,我又唤了一声,一字一句。

    “鬼舞辻无惨。”

    他望向我的神色却没能平静下来了。

    “别这样叫我。”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也只是一瞬,鬼舞辻无惨对我说“也别这样看我。”

    他的声音响起时,我却忽然清醒过来,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这样的问题高高地悬挂在脑海中。

    我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时间仿佛在一瞬间被放慢了千万倍,鬼舞辻无惨后退的动作,与我拔出日轮刀的动作前后接替

    他躲开了第一道攻击。

    但在日之呼吸下所看到的一切都与水之呼吸不同,使用水之呼吸时看到的无法战胜的鬼舞辻无惨,在日之呼吸下却是破绽百出。

    击败鬼舞辻无惨这样的可能的确是存在的。

    但我是否能够做到,却又不得而知了。

    哪怕身体没有半分迟疑,但当那张错愕的脸落入视线内,我的心底还是生出了几分异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忽然想,一切都不对了。

    不论是变成了这样的我,还是变成了这样的“鬼舞辻无惨”,都已经与我记忆中截然不同。

    我记忆之中的那个模糊身影,以及时常浮现出来的声音,在套入鬼舞辻无惨的那刻起,便令我油然而生某种诡谲的悲哀。

    就好像是在惋惜哀痛着什么一般。

    这时候的心情与那时候缘一坐在檐廊上,对我说兄长变成了鬼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几乎是同等的感情。

    我在为鬼舞辻无惨竟然变成了鬼而感到痛苦。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连同过去的记忆似乎也在转瞬间明晰起来在更早更早之前,我没能想起的某个时间点,作为人类的无惨,曾与我许下约定。

    我所期待着的、一直都在等待着的春节,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所以才会令我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也恰恰是因为他,我们才会面临如今这样的对立局面。

    我压下刀刃,望着数米之外的鬼舞辻无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发现他的脸愈发模糊。

    很奇怪,分明在此之前都没有任何察觉,但日之呼吸的确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

    握刀的动作霎时变得难以维持,只消一瞬,想必鬼舞辻无惨也已经明白了这时的状况。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结束一切的机会。

    我的生命,将会在此刻迎来终结这就是我的想法。

    在那只冰冷的手掐上脖颈的时刻,我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我会被鬼舞辻无惨杀死正如我亲眼所见的其他人。

    青紫色的尖利指甲在瞬间生长着,深深地嵌入我的皮肉,那样的刺痛令我不由得张开了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就在下一秒,鬼舞辻无惨划开了我的喉咙。

    血液汨汨涌出的感觉清晰得令人诧然,张嘴想要开口的动作更是加速了血液的涌出,躺在木质的檐廊上,视线内能望见的,只有屋檐与天空。

    我忽然很想再看看其他的什么东西随便什么都好,紫藤花、神社、拔禊的仪式与神乐舞

    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神志开始涣散的时候想到这些东西,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曾有人对我说过在人临死的最后一刻,脑海中会回放起过往的所有记忆。

    那么现在在我脑海中翻涌着的,也是我过往的记忆吗

    分明有很多从来都没能见到过的,也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场景

    我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或许已经很久很久,又或许只是短暂的一瞬,但血液的大量流失导致生命也随之一同流逝。

    感觉越来越冷的同时,视线内的东西也逐渐分不清虚实了。

    我看到在视线内伸出的手掌,苍白的指尖与滴落的血液那不知是否真实的血液落在我的伤口上,明明在被割开喉咙时也没觉得有多痛苦,但在此刻,却觉得仿佛滴落的是什么炽热滚烫的毒秽。

    像是在冶铁时扔入水中的烧红的铁块,连同那本该平静的水面也开始沸腾。

    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与血液钻进了我的身体,令我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难以言喻的疼痛侵袭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于呼吸都变成了奢侈的事情,滚烫而又冰冷的矛盾感不知持续了多久,却是令无法闭拢的眼皮也止不住地抽搐着。

    我大抵是落泪了。

    因为贴在地板上的脸,那上面似乎又有湿润的触感。

    约莫是因疼痛而扭动了身体,这时候我视线内的景色竟变成了庭院中的景物。

    已经临近冬天了呀。

    我忽然意识到了现在的季节。

    在我初次见到那个自称无惨的巫女时,似乎也正是在差不多的时候。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也是在这样的时候,我曾对人说过某些话。

    就在这时,忽然有黑色的衣摆挡住了我的视线,比雪还要冷上几分的什么东西抚上了我的面颊。

    那是某个人的手。

    那人为我擦去了面上的泪痕,在我的意识未能彻底消散的时候将我抱在了怀里分明是极为冰冷的温度,可我却意外地感受到了某种温暖。

    可悲而又可叹。

    不知是否是滴落的血液带来的效果,我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

    “下一个春节”

    我闭上了眼睛。

    “是什么时候呢”

    视线内只剩下一片黑暗。

    战国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会有屑老板视角番外,这次还想写个严胜视角的番外,然后就是平安篇啦感谢在20191210 23:47:2920191211 23:5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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