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有点烫手,苏言两个手一边一只,也没法来回颠,还是找了方帕子才捧住,她对身边两人抛下一句“今晚我就不吃晚膳了”,便匆匆的抱着一怀红薯出了门。
    不用想也知道小姐是去了谢公子的居所。
    山楂朝山药挤了挤眼,也分给她一个大个的芋头,自己撕开了另一个,正大口吹着,还不忘嘀咕“谢公子怎么了”
    山药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通,见眼前弟弟一脸满足的吃着芋头,忍不住敲了他一脑壳“就知道吃。”
    “哪有,我这还不是记得你和小姐嘛”山楂脑袋一缩,啃了一口芋头,说话含糊不清“而且你不是说了吗,谢公子已经喝了药无恙了,等会我们多抱两床褥子过去,免得她们着凉,放心吧阿姐。”
    山药看了眼渐暗的天色,仍不太放心,“我去厨房让人熬一碗姜汤给小姐。”
    说着就往门外走。
    “别走那么快啊,阿姐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山楂大喊一句。
    那头苏言已经进了屋,把红薯从中间地方撕开一个小口,这样方便散热。
    不过
    病人还是应该吃点高蛋白的东西,她怎么给忘了这一茬。
    苏言显露出懊恼的神情。
    要不,还是让厨房弄点肉类鸡蛋,可是谢明允又不喜荤腥,这事儿就有点难办了。
    苏言不由得吐槽起他的挑食属性,真的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太甜的不吃太咸的不吃,太油的不吃太辣的也不吃。
    好像只有一点意外。
    只有一点点。
    就是之前苏言给的蜜饯。
    谢明允倒是吃,还吃了不止一颗。
    苏言至今仍记得自己要吃蜜饯发现少了几颗时的惊讶。
    像是无意中窥见了某个平日里藏得严严实实的人,那一点从不与人说也从不显露的喜好。
    真的就一点点,因为那次之后,谢明允再没吃过她桌上的蜜饯。
    再看床上的人,他果然是累了,这似乎也没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睡了过去。
    好吧,也算是白带了,都自己吃掉好了。
    但是刘伯烤的红薯实在,山楂递给她的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块,苏言只吃了一个就已经饱了,打了个轻轻的嗝,擦了擦嘴角,还怕惊动谢明允,于是抬眼望过去。
    猝不及防撞进那双虚软却泛着水光的眸中。
    苏言“”
    她只是打了个嗝而已。
    不是放了个屁也不是撞到了桌子。
    就这居然能把熟睡的人吵醒,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然而她还是很“体贴”地尽着医者本分,端着面子走了过去,下意识清咳一声“要不你再睡会儿”
    谢明允摇了摇头,目光随着苏言走近微抬,一点水光从眼角倾泻,湿润了眼睫。
    苏言惊讶,是错觉吗他怎么哭了。
    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所措,一贯冷冰冰的人当着自己的面掉眼泪,自己是该装看不见呢,还是装看不见呢。
    苏言居然有点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之外,又察觉到心头一丝酸涩的情绪,像有什么牵着心脏轻轻拉扯。
    不由自主的,她说
    “别哭。”
    谢明允抬头看着她,目光微诧,似乎没听清。
    似是察觉这番话的不妥之处,毕竟眼前人的样子,就像睡醒后很自然的生理反应,原来是自己多想了。
    也是,谢明允怎么会哭呢。
    苏言回过神后,轻轻一声“没什么。”
    就是不自觉脱口而出,大概是有点心疼你吧。
    顾不上深究心底的情绪,苏言一伸手,亮出了手上的物什一个烤红薯。
    “红薯”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谢明允语气中似乎欢快,苏言“嗯”了一声,道,“原来你家那里这个也叫红薯啊,我还以为都和京城一样,叫芋头。”
    谢明允“江南之地和北边京城自不相同,唤法不同,但都是一个东西。”
    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但他却不吝言辞,没有几个字打发自己,似乎有什么近了一点,苏言轻笑“你吃这个吗”
    毕竟谢明允实在太挑,苏言不知道他吃不吃烤红薯。
    “吃。”谢明允定定地说“其实谢府高门,很少会吃这些乡野之物。”
    他语气还虚弱,苏言却听出几分神往。
    只听谢明允怀念的语气,“其实我是喜欢的,但谢府没有此食物,就算有,也没有下人会烤这等粗食给谢家少爷吃,他们怕被怪罪。”
    苏言一怔,他小时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她以为谢明允生在富庶人家,又是唯一的孩子,就算父亲早亡,其余事情也当是样样迁就他的。
    却不知竟然只是表面活成了精致模样,事事都往精致来,但又有何人真正知他的诉求,晓他的喜好。
    谢明允一声轻笑,却有些艰难地伸手接过红薯,苏言忙扶着他肩膀。
    还有点烫手的红薯被捧在手心,如若珍宝,外皮被撕开了一个小口,谢明允垂眸,似乎是在怀念,“不过有个老伯,会给府里一些刚进来的小孩子烤,南方红薯价贱,花不了几文钱能买一袋,我和那些玩伴一道时,大概是见我馋,之后每回烤红薯都有我一份。”
    他露出淡淡的笑意,苏言微微晃神,笑了“那你后来就有吃的了,也不算太惨。”
    谢明允倏地抬头,目光平视,苏言察觉到他变了神情,心里一跳恐怕
    果然,谢明允冷声道“后来,府里管家见我竟与下人同吃红薯,重重责罚了那个老伯。”
    说是责罚,却岂止是罚月钱,谢明允语气愈发冷漠,可传入苏言耳中,却又像是遗憾。
    苏言的心也随着他一字一句揪起,像是细软布料被揉皱成一团,又泡入冰水里。
    谢明允叹了口气,“此后再没有人,为我烤过红薯,我也就没吃过了。”
    “这不是给你吃嘛”苏言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显出欢快的情绪,帮他把红薯扳成两半,“可别再难过了。”
    “你再说下去,要哭的就是我了。”
    谢明允一怔“啊”
    苏言也不知他是没听清还是听清了却不可置信,这种情况她一般直接转移话题,但眼下却又萌生别的想法“我的意思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再想了。”
    她指着谢明允手上的红薯“吃吧,吃大个的,不够的话应该还有,我给你拿。”
    “不,不用,”谢明允垂眸,语气有些慌乱,“一个就够了。”
    他吃相一贯克制而显得儒雅,此刻却仿佛抛下了那层鲜亮外壳,一口一口吃得无所顾忌,甚至顾不上烫口,从苏言的角度,纤长的眼睫遮挡,瞧不清目光,却分毫可见他微鼓起的腮帮,因为吃的急,嘴角沾着一点碎渣。
    苏言很少见他如此,一时看呆了。
    像是某种小动物。
    大约是仓鼠
    有点可爱怎么破
    苏言唇角紧抿,生怕露出笑声来,惊扰了进食的“小仓鼠”。
    半晌,谢明允抬头“谢谢。”
    谢谢你,圆了我少时的遗憾。
    从前我一人独行,不知孤寂为何物,直至如今有人陪伴身侧,知我冷暖晓我心意,我便不愿再回到从前。
    谢明允片刻晃神,他想,原来我短短十几年的时光,竟过得这般没滋没味,比不上今日一瞬欢喜。
    见他神色似乎放松,苏言笑了,毫不在意道“别客气,我们俩谁跟谁啊。”
    都这么亲近了,还在乎什么谢谢不谢谢的,没必要,苏言也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只要人好好的,开开心心,别整日脸色紧绷一副生人熟人皆勿近的样子,她就满足了。
    虽然哪怕是这点要求,如今在谢明允身上都难以达到。
    但有所缓和总比一成不变好。
    “好了,吃完了就快点躺好。”苏言故作严厉,“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别像上回那样逞强起身,非要批你那些账本什么的,还有古籍,知识和生意再重要都比不得自己的身体健康。”
    谢明允顺从地躺下,“倒也”
    见谢明允一副不太赞同的神色,没开罐子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药,苏言恨铁不成钢,“少学到点东西,少赚些钱,都不是什么大事,千金难买我健康,这个倒理懂不懂”
    “千金难买我健康”谢明允喃喃重复,忽又抬头一笑,“倒是没听过这个说法。”
    苏言摸了摸鼻子,这句话全属瞎弄的半截子原创,只在她们医学界会时不时拿出来调侃玩玩,。
    “其实就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啦,也不是什么金玉良言,随口一说一编而已,”苏言指了指他,笑眯了眼,“专门说给你这种不爱惜身体的人听。”
    “那我还得再谢谢你是不是,”谢明允笑着,唇角微弯的样子让苏言瞥见一个小梨涡。
    “那倒不必,”苏言吃了红薯又讲了话,有点口干,边走到一旁倒了杯水,背对着他“听进心里就好,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啦”
    “哦”谢明允低喃,若是苏言此刻转身,怕是会看见他柔软动容的神色。
    他想,原来自己的安危,身体健康,竟然对她是莫大安慰吗
    他一贯不甚在意,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可若是父亲已逝,母亲又只不过当他是冰冷运作的“唯一继承人”,哦不,或许不久后唯一这个帽子也要摘下了。
    谢明允原本近乎无情的想着,倒也无妨。
    就算母亲另选他人,自己也能在京城争得一席之地,便算是身体伤了坏了也无妨,孤家寡人一个,何惧风寒霜雪。
    但此刻看着身边那个散发着温暖的人,连背影都似乎罩上一层朦胧光晕,只让人生暖。
    或许,风寒霜雪也无所为惧。
    金钱名利也不必再争。
    苏言转身,忽然说“晚上我还是睡你这里。”
    “你的脚还不能使力,夜里要是想起夜,就叫醒我,不要怕麻烦。”
    “我没有起夜的习惯,你晚上就好好睡就行,不用顾忌我。”谢明允立马道。
    苏言一愣,总觉得他是怕麻烦自己,“我睡觉睡得浅,本来就睡不好,不要怕麻烦我,有需要就说。”
    “哦”谢明允笑了,“先前大半夜梦游往我床上走的人是谁,被拦住之后在地上睡了一夜的又是谁”
    被迫回忆起糗事,苏言皱着眉头,那是她刚来此处的时候了,彼时那张小榻让她憋屈,虽然睡着心里却是万般不愿,也不知怎么的睡梦里往谢明允床上钻,翌日起来还怪谢明允。
    “你别说了,都过去了过去了。”苏言忙挥手,“我一点都不想回忆,那天早上我起身之后腰有多疼。”
    睡了一宿的硬木板,能不腰酸背痛吗,至今想起这件事苏言还颇有怨念。
    “好,不提。”谢明允忍俊不禁,微哑的嗓音挠着人的耳膜,苏言下意识摸了摸耳垂,有点发烫。
    苏言见机岔开话题,回归到她专业的领域“你脚上,感觉怎么样,还疼吗,用不用我给你看看”
    谢明允下意识缩了缩脚,一直存在的隐隐刺痛一瞬间清晰分明,还有些发涨,尽管明知道隔着被褥什么也看不清,仍抬眸看眼前人神色。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倒不怎么疼。”
    苏言一见他着副淡定的样子就来气,但偏偏无可奈何,杯底扣到桌面发出一声格外吵人的响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没事,刚刚你还谢我提醒你注意身体,现在就左耳进右耳出了是吗”
    苏言郁闷地盯着床上的人,没想到谢明允竟然挣动着,似乎要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伤处不能乱动吗
    心里的气骤然升了级,身体却先行一步三两步迈了过去,连被褥带人一把摁住。
    “乱动什么,不看就不看,你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就罢了,还作践旁人的关心”
    谢明允没再动了,抬头看着她近在眼前的侧脸。
    苏言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即使是从前在医院里,遇见再刁钻再不配合的患者,也能淡然处之,心里聚集再多不被理解的苦闷也能自我消化得一干二净,转身又是一副平和的神情。
    但谢明允不一样。
    她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可自己对他生病的态度,分明是不一样的。
    苏言不会为了照顾普通病人自愿留夜,更不会挂念他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还借此揣测到底是真疼还是假疼,是强撑着伪装成不痛,抑或是夸张表演出一副要死了的模样。
    她都不在意。
    除了谢明允。
    手上传来很轻的力道,是谢明允悄悄伸出被角,扯了下她的洁白衣袖。
    他耳根微红,平日里清冷的气质化作白云,风一吹就倏地散开了,又重新聚成别的形状,或许是兔子,或许是猫,总归是种毛茸茸的动物,一逗就容易害羞。
    苏言忽然没骨气的心软了,这下子彻底放弃,再也不提什么要看看他的脚伤,怒气也聚不起来了,隔着被褥拍了拍谢明允肩膀。
    语气带着笑意,苏言转念一想,已经喝了药绑了腿,看与不看都改变不了什么,“算了,你好好休息就行,也不是非要看你伤口。”
    “嗯。”谢明允应了一声,又纠结一番,还是说了出来。
    “不是不爱惜身体。”
    “那是为什么”苏言疑惑了,还有什么理由,莫非有什么规矩是不能给人看带伤的脚踝
    谢明允抿唇,头轻轻偏向苏言,借着被褥和她肩膀的遮挡,掩盖面颊的热意,语气似乎还微恼“男子的足”
    苏言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就听他小声道
    “不能随意示人。”
    苏言“”
    糟了,忘了这一出。
    这里女子为尊,自然男子的脚踝这种比较私密的地方,是不能随意示人的,除非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甚至若是男子不慎给外人瞧见了白净的足,被他人知晓,则会被骂“放荡”,被迫嫁给那个瞧了他的女人,哪怕是只能做小郎,若是再惨一点,那女人看了却不负责,男子则被打上屈辱的标签,这辈子都难以出嫁。
    “不好意思”苏言心中酸涩,为自己不过脑子的言语懊悔,“是我唐突了,一时忘了。”
    谢明允垂眸,眼前人身上的温暖隔着布料缠上他,轻轻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点疼,不想动。”
    这时候他倒是主动承认疼了,但苏言自认理亏也太过越矩,倒不发一言了。
    半晌,她轻声道“嗯,早点睡吧,晚上有事情叫我。”
    说罢便松开怀里的人,起身欲去自己床榻。
    却被拉住了。
    谢明允垂着眼,身上的冷梅香混杂着微苦药气,不知何时浸染到苏言身上。
    他抬眸,只此一眼,却似乎耗尽了勇气。
    “睡我这里,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明允“睡我这里,好吗”
    苏言听到的“睡谁什么你”
    怕了怕了。
    评论发“两百个红包”,嗨一嗨
    预收2高冷校草是个甜味oga女a男o
    一句话文案这个oga男友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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