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凌厉的笔锋在时间的推移下变得模糊不堪,难以辨认。
    宗辞盯着拿块石碑看了好一会,才看出了那是个什么字。
    齐国皇宫旧址
    当初齐国皇宫一夜惨死数百人后,齐国的旧臣和将军便撤离出了朱雀城。
    城里百姓根本就没能听见当晚皇宫内有任何声音,就连守在齐国皇宫外的禁林军也没能发觉异常。第二天打开宫门后,才看到一副血流成河,宛如人间地狱的模样。
    据说血液都将地砖沁入数尺,往后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都没能冲刷干净。
    正是因为如此,后街坊才会穿出齐国国君惹怒了天上的神仙,遭了天谴的传闻,往后这块齐国皇宫故址也被视作不详的代表。整个朱雀城都因此举城朝南搬迁数公里,久而久之,曾经的齐国皇宫也就成了无人问津之地,烧黑的宫柱孤零零矗立,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连居住在城郊的小孩都不敢来玩,据说夜夜还能听到女人的哭泣,有不少闹鬼的传闻。
    两千年过去,不论曾经再如何辉煌,也只能化作一抔黄土荒坡,生着稀疏杂草而已。
    就在宗辞盯着那块石碑看的时候,鬼域之主沙哑的声音响起。
    “在拜入太衍宗之前,我本姓为厉。”
    厉。
    这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而最出名的厉姓,是千年前齐国的皇姓。
    白衣少年的心头忽的一跳,内心浮现出一种近似于荒谬的,不敢置信的预感来。
    宗辞猛然想起,在千年前,清虚子将他带到齐国皇宫。在他重新捡回神智,丢开剑跪在地上时,青衣道袍的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还有一个人未死。凌云,拿起你的剑,杀了他。”
    而他是怎么做的
    宗辞看着沾染了天地的血色,跪倒在地,说自己尘缘已断。
    他不想再沾染无谓的血腥。
    而如今
    宗辞的脸上早已褪去方才冷淡的神情,他震惊的抬眸,直视看着面前的黑衣鬼修。
    厉愁闭了闭眼,眉宇间满是压抑许久的痛苦。
    “师兄,我是齐国的太子。”
    “是这个皇宫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长夜漫漫。
    太衍宗主峰峰顶,清虚子结束了打坐。
    就在方才,他再次尝试调动全身灵气,冲入识海晦涩的那个部分,打算一举突破自己的心障。
    这是极其危险的,即便他是渡劫期大能,一样有可能因为冒失的举动出现不可逆转的意外。
    但是清虚子不想再等了。
    他昨夜久违的入眠,却再次不可遏止地梦到了那一幕。
    白衣剑尊从云端上坠落,一尘不染的衣间缀着星星点点的血。就像他那张如同寒玉般俊美的脸庞一样,唇角绽放着艳丽的红梅。
    这一切都没能刺激到清虚子,真正让他眼神彻彻底底暗下去的,是白衣剑尊猩红的双眸。
    他入了魔。
    只有入魔之人,才会眼眸通红,仙骨发黑。
    清虚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凌云入魔的模样了,但是每次在看见他时,依旧克制不住自己蓬勃的怒意。
    当初在凌云结成元婴后,他就下山云游四海,空缺了大弟子数百年的修炼。等到回宗门前,才知道凌云在某处上古秘境有了大机缘奇遇,直接越过大乘后期,突破到了渡劫,不日准备渡仙劫,超越了他这个师尊数千年的成就。
    再次见到凌云,清虚子才恍然发觉,他已经从那个小小的白衣小太子,变成了一个一剑荡八荒,只手断鸿蒙的剑尊。
    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记忆应该会模糊。可直到如今,清虚子才发现,这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能够清楚地记得凌云的模样,神情,眼眸中逐渐熄灭的光彩。
    下手吧。
    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
    本该如此,毕竟在这千年间,清虚子不止一次被拖进这段回忆里。在刚开始的三百年里,他手起剑落,从未犹豫。再往后六百年,虽然心存犹豫,却也未曾收手。
    也许是心障难除,近来一百年,清虚子刻意压制自己,便没有再梦见过,没想到今日却是如此突兀。
    就在这时,白衣剑尊抬起眼眸,勾起一抹笑来。
    那笑容无比蛊惑,颠倒众生,配合那双灼灼红意的魔眸,像是无声的引诱。
    他将手覆在自己心口,唇齿开开合合,分明在说着师尊,我好痛啊。
    青衣道袍的男人眼神蓦然锐利。
    清虚子比谁都清楚,凌云不可能露出这样表情,更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他握剑的手依旧在抖,从虎口开始,蔓延到掌心,到指尖,最终连剑都几欲拿不稳。
    一个剑修,拿不稳剑,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心不诚,他心不利,他无法再出剑。
    若是再来一次,入了魔的凌云从云端坠落,清虚子也无法再用出那一剑了。
    因为凌云,就是他最大的心魔。
    清虚子忽而长啸一声,疯也似地击碎了这片幻境。
    青衣道童在蒲团上醒来,浑身被汗水浸透,磅礴的灵力喷涌而出,身体抽条生长,重新变回了男人的姿态。
    这应当是清虚子成名后,近千年来,第一次如此狼狈。只可惜这一次孤注一掷想要突破心障,却依旧如同石沉大海。
    男人苍色的眼眸一片晦暗,瞧着窗外微亮的天光,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皱了皱眉。
    神识内太衍宗一片正常,天字洞府内的弟子没有归来的迹象。另一旁天机门主的住处倒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清虚子的修为低于那位门主,所以探不出什么来。
    昨夜是灯元节,宗辞下山前曾传音给他,说是下山去放灯,会离开洞府一会。
    但只是简简单单放个灯,如今天都快亮了,为何还未归来
    清虚子曾经想要培养出一个继承他衣钵意愿的弟子,只可惜凌云忤逆了他。也许这千百年来他耿耿于怀,以致于横生心魔,也是意愿未能实现的缘故。
    若是再来一次,同样的苗子,他能不能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问题出在徒弟身上,也许再收一个徒弟,有助于他突破心障也不一定。
    不过想起上次少年身上浅淡的鬼气和执法堂给出的解释,清虚子闭了闭眼,反手掐了一道决,催动了先前留在白衣少年身上的传音决。这道决可以让他听到另一边的动向。
    他倒是要看看,一个炼气期弟子彻夜不归,能去干些什么。
    总不会是鬼域的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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