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换一份。叶嘻嘻在家放个替身,出门化形成扁鼻小眼的女子,蹲在岸边,拿着烤鱼,吃得满面红光。
    旁边还有个沽酒的小摊,渔民们吆三喝四,也吃得满面红光。
    这几年风平浪静,海中精怪很是安分。
    普通百姓日子过得不错,外面吃喝玩乐的项目就很多。
    她擦擦嘴,将鱼骨扔进大海,看小鱼苗聚过来分食残渣,抿嘴一笑。忽而号角声起,远处渔船入港,搬货的脚夫纷纷聚过去,候着。
    刚放下板子,众人便忙碌起来,没多时货物清点完毕,船主人结完工钱,大家又各自散去。
    就跟分食鱼骨的小鱼一模一样。
    叶嘻嘻瞧着船尾有个阴影。
    多留了心。
    许久,阴影动了动,从散漫的一滩聚成人形,自水中升了出来。之所以用升,是因为这家伙动也不动,站在水面如履平地,跟加了特技似的。
    待身体成形后慢慢从水面行到岸上。
    踏足地面之前,还左右看了看。
    莫名有些呆。
    女孩儿默默掐诀,没看出对方真身。
    但是海中精怪上岸玩耍并不稀奇,只要不惹是生非,也没必要管人家。那家伙穿着湿漉漉的黑袍,走得贼慢,肩膀上还有一只翠绿的小乌龟。
    乌龟伸头缩头,短啾啾的尾巴摆的挺欢,两只绿豆眼睛滴溜溜地转。
    她想,这恐怕是一只王八精。
    还带着一只宠物王八
    略看一眼,没察觉到戾气,便不再管。
    外海岛屿来了唱戏的班子,在城内空地搭了台。
    她寻摸过去,看一会儿,还挺喜欢。不同本地戏班,讲的总是凡人男子遇到美貌仙子指点,踏入仙门,还和仙子结为伴侣生儿育女的通用版丝逆袭故事。
    这戏班唱的精怪和人类女子的爱情。
    在场的男人不大有兴趣。
    倒是妇女和未出阁的女子,看得津津有味,一场完了,呼朋唤友结伴而来。戏中讲到鲛人男子为心爱的女人割肉做药,大家泣不成声,嘤嘤哭泣。
    一时场内,如同谁家死了妈。
    好不凄凉。
    叶嘻嘻也感动到了。
    抹抹眼角的泪水。
    忽而想到女修法则中,路人评点为爱舍身的叶嘻嘻,也说,鲛人女子多情,她有鲛人血脉,如此殉身,实在是天性使然。
    胡说八道,但又有点道理。
    真是气死她了。
    戏到高潮,女子的家人不同意二人往来,一个是精怪,一个是人族,虽然没有生殖隔离,但是人伦道德不允许。
    鲛人夜夜在岸边唱歌,直到声尽力竭,干枯死去。
    而被家人嫁到远处的女子,得知爱人死后,也投井自尽。
    台上只剩忧伤的三弦琴在弹奏。
    梆子铛铛作响,示意戏结。
    在座的女子又哭。
    这回简直像是大型灵堂,或许比有些灵堂哭得还情真意切。
    有大老爷们看不下去,斥道,“鲛人性淫,仗着美貌骗妇女贞洁,实在该死,尔等哭什么哭”
    “你见过鲛人吗看了几本歪书,张嘴就来”
    “看戏而已,世间最坏的是你们这些强取豪夺的臭男人”
    在座女子已然入戏,正在气头,扔瓜子丢果皮,把那开口的看客砸得掩面逃离。
    叶嘻嘻嘻嘻一笑。
    掐了个诀,挪块蕉皮在男人脚下,没多久,门外传来哎哟一声。
    她又嘻嘻笑起来。
    下面还有各式精怪戏码,她干脆买了前面的坐席,叫了烧串和糕点,就着茶慢慢看起来。其实她有一个秘密比起正常人类,更爱那些不太像人的存在。
    也许是儿时读的童话,小美人化成泡沫,带来的震撼太深。
    也许是志怪传奇中,妖总比人像人。
    也许是得知自己原本的命运,暗恋一个男子,然后为男子心爱的女人去死。
    也许是拥有鲛族血脉,胎穿又穿书双重套娃的她,已经偏离了人的路线。
    人外总让她激情澎湃,可惜的是,她出生以来,见过各式各样的精怪化形都很叫人失望。这些东西许是修为不足,许是审美喂狗,往往丑得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不知道人能这样长。
    她看得挺乐。
    台上的戏子画着浓妆,男的俊女的娇,十分顺眼。
    与此同时,叶家宅院,一位老者登门造访。
    这厮拿着一张灵契,言说此地原是叶家先祖同他们租赁,现家中主人出世,需择一女子成婚。
    “主君修为高深,遍阅修罗海适龄少女,就相中了你家女儿。”
    “这”叶显祖接过灵契,神识一扫,大惊失色,“这灵契少说也有三万年,你家主君是”何方妖魔
    老者笑笑,“先主君早已飞升,少主年幼,不过百岁。”
    “家女尚小,心智幼稚不堪大用,恐要辜负主君青睐了。”
    叶显祖额头冒冷汗,勉强道。
    招婿是一回事,外嫁是另一回事,招婿能管束,不让对方错待嘻嘻,外嫁那不是在他们夫妻心头割肉吗若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对方冷笑一声,上前道,“叶关主可看清了,灵契早在千年前便到期,若你们叶家拿不出诚意,休怪我等无情,收回这云水关的土地。”
    说罢,拂袖而去。
    叶显祖有意试对方修为,神识方一探出,便被阻了回来。当下,脸色灰败,不知该如何向妻女交代。
    老头一出门。
    道骨仙风的模样没了,捋一捋八字胡,炯炯有神的眼睛变成了憨态可掬的绿豆眼。寻个没人的地方,变回小乌龟,慢悠悠支棱尾巴,往回爬。
    男子身穿黑袍,披着蓑衣斗笠。
    浑身的潮意散不去,面容辨不清。所过之处,留下断断续续的水渍。他捡起地上爬行的小乌龟,摸摸壳,嘟囔道,“我饿了。”
    “殿下,你且忍忍,待老夫将那叶家小女洗剐了上蒸锅,保证让你吃得舒舒服服。”
    小乌龟洋洋得意,轻车熟路安抚。
    男子望着路边打摊,热气腾腾的葱油饼,咽了咽口水。
    比起人,他更想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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