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先喝粥,好不好”
    小祖宗看她一眼,爪子在桌上磨了一下。棠月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她举着筷子,对待他和对待人类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像、就像她面对的不是什么惹人嫌恶的坏东西,而是一个真正的同伴、真正的家人。
    家人他真的可以拥有这种东西吗
    白虎低下头,用舌头舔着鱼片粥,被包起来的爪子下意识地靠近她,又很快缩了回去。
    “今天很乖,没有吃碗。”棠月面不改色地赞扬道,仿佛他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现在该喝药了。”
    她没有再说那句“大郎,喝药”,白虎心里却浮现出她喊他“大郎”时眼里的笑意。
    他早就知道,她救他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别人,可他绝不肯承认,他心中竟然对那个“大郎”生出一股秘而不宣的嫉妒。
    若是、若是他能真的变成那位大郎,该有多好。
    这样他从未奢求过的、无与伦比的温柔,却是他无耻地从另一个人手中偷窃而来,何其卑劣。
    可他已经舍不得放手。
    棠月是剑修出身,根骨卓绝,师父总骂她不务正业,浪费天赋,却不知她对待剑道从未有一日懈怠,而是将剑术和刀法融会贯通,自成一派,自有章法。
    当然,师父可能并不这么想。
    万剑宗弟子练的是杀人之剑,一剑破万法,一力降十会,她呢
    当年她初至修真界,十五岁筑基,二十岁结丹,同年在剑峰留下第一道剑意,七大名剑之首的瑶光也自愿认她为主,谁不羡慕万剑宗出了个少年天才,惊艳绝伦
    谁知道,她的名剑用来切菜,她的剑术用来杀鸡。别人踏破虚空做了世界主宰,她踏破虚空依然种田做菜。
    棠月修的可不是无情道,这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是她两世都无法割舍下的毕生追求。
    她有她的道。
    这是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荆棘满地还是荣光加身,棠月都走得坦荡无惧,一往无前。
    被打成修真界异类的棠月愉快地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两条马鲛鱼,里里外外清洗干净。
    俗话说,山上鹧鸪獐,海里马鲛鱼,这种鱼口感爽滑细腻,益气补气,又在灵气四溢的芥子空间之中养了许多天,只要做得好,对家里两个伤患都有一定的好处。
    棠月买鱼是为了做鱼卷,崇武鱼卷是闽南菜,主要考验的是揉鱼浆的功夫。她拿着刀,将鱼刮肉去皮,清理内脏,开始揉鱼浆。
    对于鱼卷来说,最重要的步骤就是揉鱼浆,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不断加入盐水、蛋清、碎猪肉和青葱,持续搅拌。棠月做菜自成一套,手法极富有韵律感,动作也极快,一人一兽看得目不转睛,两眼直放光,仿佛已经闻到了从老板娘手里传出来的浓郁香气。
    棠月觉得好笑,取浆在手中,三两下就将手中鱼肉揉成鱼卷,看起来动作轻松随意,但仔细看去,这些鱼卷大小长短粗细完全一致,仿佛丈量过一般精确,简直让人怀疑掌柜的手里有把尺子,否则怎么能将这些不好操纵的鱼肉变成如今这样整整齐齐的鱼卷
    笼屉上方已经冒出白汽,棠月掀开笼屉,将一盘鱼卷放入清蒸,随后将剩下的鱼肉捣成碎泥,加入蛋清、葱姜汁和一勺高汤,清水下锅,将鱼圆下入锅中,待浮起时便捞出,盛在碗中,便是一道鲜美的珍珠鱼圆。
    这时鱼卷也已蒸熟,慧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口中分泌的唾液止不住往下流,“老板娘,我今日才知,原来这鱼肉也有这么多种吃法,以前真是白活了”
    他这话可不夸张,佛修大多清贫,每日只知打坐念经,辟谷之后就再没满足过口腹之欲,偶尔出门打牙祭也从不碰荤腥,听人说肉味如何如何,他还不以为然,没想到才短短几日,他脑子里就只剩下“鱼肉的一百零八种做法”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滋味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他一口咬下鱼卷,滋味独特的肉汁从牙齿中溢出来,青葱的味道依稀可以辨别出来,混合着鱼肉的香气,又鲜又糯,口感和味道都是绝佳。
    慧空一口气抢了大半盘,又喝了一大碗珍珠鱼圆,肚子灌得满满当当。他忍不住摸着光头叹气,“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是不准我们吃饱的,他老人家说,太贪恋口腹之欲只会对修行造成阻碍,我以前觉得这话没道理,现在却觉得太有道理了。”
    他拍拍圆滚滚的肚子,笑道,“自从在店里住下,我心里就只剩三件事,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偶尔还要做梦吃一回夜宵,打坐之事早就丢到了脑后,有这样的神仙日子过,还修行做什么”
    棠月小口品尝着鱼圆,听到他的感叹,摇了摇头,“你师父说的道理我可不认同。喝酒只喝三分醉,吃饭只吃七成饱,这就不是人生了,是苦行僧。若是饭都吃不饱,修行长生大道又有什么意思”
    祖父说过,无论什么身份、年纪,人生第一要紧的事,就是吃饱肚子。
    美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被辜负的东西,对食物有敬畏之心,才能做一个好厨子。
    慧空匆匆吃完就去大堂里招呼客人,厨房里,棠月抱着白虎吃鱼卷。
    后厨里的香味是藏不住的,现在正是午饭高峰,这味道一出来,大厅里几桌客人便坐不住了,各个翘首以待,拼命耸动着鼻子,想问问掌柜的这是什么香味,不远处的行人也被吸引过来。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怒斥声响起“怎么回事,你们店里怎么用臭掉的肉招呼客人呢卖得这么贵,还把我兄弟的肚子都吃坏了,黑,简直太黑了”
    怒气冲冲骂人的是个魁梧大汉,约莫三十上下,黑面吊梢眼,生得一副不好惹的恶人相,身旁还跟着一个捂着肚子哀叫的兄弟并几个小喽啰,声势壮大,先声夺人。
    说话的工夫,他劈手就要掀桌子。
    掀了一下,没掀动,他脸上一阵尴尬之色,立刻便飞起一脚踹向板凳。
    棠月手指微动,那看似轻巧的板凳一动不动,反倒把他绊了一跤。
    大汉一个趔趄,四下环视,目露凶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纷纷低下头来,谁也不敢强出头。
    不过是些底层讨生活的百姓,棠月没指望谁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但因为看到有人闹事便趁乱逃开,一文钱也不给,还是摇了摇头,记下样貌,将人拉入了黑名单。
    “你说你这兄弟吃我店里的饭菜吃坏了肚子”棠月悠悠然站起身,肩上趴着一只呲着森森利齿的白虎,走到大汉面前,在他三步之外站定,“可我怎么看着,你们坏掉的是脑子呢”
    敢在她店里挑事,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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