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不是热络的性格,但她很快发觉很多知识阿燕都是学过的,就会隔三差五来问一些学习上的事,两个人偶尔也没题目可聊,就说起一些学里的事,从不提及过往,周儿是觉得过往没什么可提,但对阿燕来说就很安慰了,两个人在一起渐渐生了些友谊。

    冬日天寒,国子监却没有放假,桌案不按平时排列,都围成一个大圈,中间点火盆凑凑热气,讲师也换了人,都是一些地方上的官员,也不是讲学,就是讲一些地方上的案件和处理方式,偶尔也讲讲有趣的农家故事热闹热闹,有的能说会道,有的比较木讷,但大多数人的学识都足够让这些学生受用不尽了,众人听得都很认真,也有像周儿和阿燕这样不感兴趣,只是埋头做题的。

    这些官员官位有大有小,官职也各不相同,主要是看姬越心情,倒也不是别的,而是各地县级以上官员每年冬日会到曲沃来述职,对官员来说是三年一趟,但对姬越来说却是每年都有,她也是某一日见到了一个特别会说的官员,才想到了实师教学的点子,除了书本上的知识,姬越觉得学生们还应该多见见世面。

    周儿正低着头做题,面前突然黑了一片,一抬头,见是今日的讲师丹阳郡守宋仪,顿时有些心虚,低声道“宋先生。”

    宋仪毕业也没有多久,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和气样子,他拿起周儿字迹工整的考纸,略一回想就知道是国子监每个月的议题,周儿是在写文章,他想了想,对周儿笑道“文章写得不错,我方才讲的案子和这份议题异曲同工,我就不问你了,你肯定没听,周小郎来复述一遍吧。”

    学堂里的周小郎不少,但起来回答过问题的周小郎就周原一个,周原连忙起身把先前宋仪说过的案子复述了一遍,他的记性还不错,复述得七七八八。

    周儿认真地听完,宋仪便道“你文章里写得实据不可拖延,须佐重刑以定案,在这起案件中如何实行”

    周儿想了想,说道“将那名侄子拘押到堂,验看手印,无误之后施以刑罚,使其认罪。”

    宋仪又问“要是他抵死不肯认罪呢”

    周儿想也不想,冷冷说道“再查实据。”

    宋仪就笑了,说道“可你脸上写的是打死不论呢。”

    周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宋仪把她的文章还给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年轻就有血气,血气上头就生戾气,但吾等为官不是为了排解戾气,是为君分忧,天下臣民都是陛下所有,轻动刑罚必然容易滋生冤狱,这里大部分学子都主张法家严刑重典,我也是学法之人,但我主重典,惩罪不惩疑,仅以此论,为诸位鉴。”

    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周儿接过文章,忽然对着宋仪行了一个礼,只道“多谢先生教我”

    宋仪笑了笑,让周儿坐回去,接着道“为官者面对苍生,不可偏听偏信,一切要从实据出发,诸位为学,切莫偏听一家之言,儒家治国,失之法度,墨者治国,失之人心,法家治国,失之人情,众家皆有短处,唯有集众家之长,才能安定一方。”

    宋仪走后,国子监生们陷入了新一轮的辩论之中,有的极端一家之论派就开始驳斥宋仪的论点,认为自家学说的长处足够弥补短处,或者干脆不承认自家学说有短处,有的听了宋仪的话很有感触,转而驳斥起这些一家派论,还有的本就和宋仪一个观点,说起来更为有理有据,还能使用各家学说的理论来完善自己的观点,一时间辩论激烈。

    周儿没有参与这些辩论,她是真的学到了很多,她以前拼命学习确实只是为了自己,想要改变命运,但没有想过为官是多大的一份责任,权力必然伴随责任,她如果只沉迷权势,长此以往,会不会也和那些她所痛恨的人一样,也能容忍育婴堂的那些阴暗,甚至亲手制造阴暗

    只要想想,就如在悬崖边上走了一圈回来,周儿满头冷汗,半夜醒来之时,却发觉边上的阿燕也醒了,正抱膝怔怔发呆。

    两个人一夜未眠,各自思索着自己的事情,都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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