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书册堆在他的书桌上,曾湖庭翻看第一本,现在,户籍统计才算是正式开始。
这些东西记载的极其杂乱,往往只写了某某年某某村,有一名老人过世,有一名幼童出生,有女子嫁入。
他每看到这么一条,便在备注上划一横线,翻完一整本,便统计清楚整个村子的情况。
再把那些数字分门别类的填写好,画上大大的表格填写。
其他人在他的强制下,很不习惯的填写表格,还时不时问问某处该怎么写,曾湖庭还得抽时间给他们讲解,饶是如此,他的速度也更快。
花了七天,曾湖庭统计完手头的村子,他便先开始写最后的统计。先统计元康十二年到十七年的数据,还做了对比。分别是老者的生存率,新生儿的出生,外嫁的人口,嫁入的人口。
这些统计做完,其他的学子们才刚刚统计完手头的资料。
赶了一个晚上的工,他终于统计全部的数据,便让门房去找县丞,说是他们全部统计好资料。
至此,他们已经在湘平县待了半个月。
抛开想表现的心思,他们难得离家,此刻都充满了归家的急迫。
曾湖庭跟着朱沉毅,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钱修杰,一齐去找湘平县知县。自从他们到达后,从来都是县丞出面,都要走了,知县总要露个面吧
他就不,最后还是县丞出现的。照样愁苦的一张脸,接过那些整理后的资料,扭头就走。
曾湖庭也不在意,反正他该做的已经做完。
收拾行李,回家去。
县丞派的人一路看着他们出了湘平县的城门,这才转过来报信。县丞点了点头,吩咐道,“拿火盆来。”
“这么热的天,拿火盆干嘛”下人虽然疑惑,还是照做,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火盆就端来,房间里的温度很快上升。
县丞每每想到这个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很好,他拿起册子想要烧掉,被微风吹的翻开书册的最后一页。
那是所有数据的汇总,偏偏也是独立的一张纸,上面用标准的馆阁体写着,经过近十年的数据对比,怀疑有隐瞒田产现象,证据有如下几条。
县丞惊了个魂飞魄散,怎么会他们明明大门都没出,怎么看出来的县丞急匆匆的抱着书册去后院找知县,这等大事已经要商量清楚。
毕竟收钱的大头在知县手里,他只拿了点过路钱,有风险不能他背吧
湘平知县看完册子,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他合拢册子,手一挪,那张写着结果的白纸轻飘飘的飞下来,原来它根本没有跟书册装订在一起。
知县手里的力度几乎捏破那张白纸,他犹豫不决,几经变幻,终于把白纸放在桌面上,长长叹息一声“你先下去,让我想想。”
县丞低头说了声是,默默关上门退下。
坐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回了福城县,马车走的是官道,半天时间就到了。因为就住在城边,所以曾湖庭和朱沉毅最先下车。
他们两在巷子口,小声说,“知县能懂我们的暗示吗”
“我希望他能懂吧。毕竟要是上告,咱们两也没好果子吃。”曾湖庭暗道,能当上知县的,总不会舍官不舍财吧
湘平知县一直以来,都在隐瞒开垦荒地,只需要给出原本税赋的五分之一,就能正大光明的隐藏农田。这些钱自然进了知县的腰包,且额外开垦的田地还不会影响税赋。
知县肥了腰包,当然不希望被人发现他的外财,对于孔知府派人来整理资料,他是能拖就拖。
拖不过,还是被发现。那张白纸的意思是,希望湘平知县自己往上报,至少还能控制事态发展。
现在就看知县的选择,要是他心一横,曾湖庭就只能另选他法。
朱沉毅一起做事,他长了几岁,做起这种事全凭一口心头热血。事情已经无可转圜,他倒是犹豫起来。
不过,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大哥,你回来了”
“朱大哥也在啊。”
原来是小四,她老远就看到曾湖庭回来,脚步欢快的跑出家门,巷子口拉着曾湖庭的袖子,“我就估计着这时候大哥该回来了,刚买的西瓜冰在井里半个时辰,现在吃刚好。朱大哥等会儿我给你送几块去。”
“嗯。”朱沉毅闷闷的回答,“那我先回去了曾兄。”
“嗯。”曾湖庭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四。在他目光之下,小四硬生生别过脸,假装没事,欢快的带着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