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哂“下官这就去”
    鱼朝恩一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少卿这几日为了粮草劳心劳力,这种奔波劳累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吧。”另吩咐传令兵持魏州军报到各营通知。
    菡玉有些尴尬。鱼朝恩又道“刚刚说到哪里了少卿请继续。”
    菡玉便继续向他禀报粮草细则。那厢郭子仪、王思礼等围着邺城,相距甚远;而李光弼就在安阳,不一会儿就得了消息前来求见。
    李光弼神色凝重,一进帐便对鱼朝恩说“末将现有一策,或可破安庆绪、退史思明。”
    李光弼位在三公,而鱼朝恩只是开府仪同三司,虽统领全军号令九节度,也不好怠慢他,忙离席起身,迎李光弼入座,说“司空请讲。”
    李光弼道“史思明攻下魏州,却在此祭天称王,按兵不动,定是想等我军懈怠后发其不备。末将请与朔方军联兵进逼魏州城,向史思明求战。史思明曾在嘉山数败于我,前车之鉴,必不敢轻易出战。由我拖住史思明,安庆绪无人救援,旷日持久,郭司徒等就能收复邺城。一旦安庆绪败死,史思明就无以号令众军了。”
    菡玉听完不由击掌道“果然是一条围城打援、避锐击惰的好计策如能克谐,可比当年太宗围洛阳破武牢之奇功”
    鱼朝恩却不太同意“司空此计虽好,不过有些冒险啊万一史思明同意出战怎么办司空的计策不就落了空”
    李光弼自信满满道“以我对史思明的了解,有九分把握他不会应战。”史思明与李光弼数次对阵,兵力常数倍于李光弼,却无一胜绩,对李光弼自然十分忌惮。况且这回李光弼又有九节度二十万大军作后盾,有此自信也是无可厚非的。
    鱼朝恩冷笑道“史思明之前的确是慑于司空武功威名,但如今就怕他被愤怨冲昏了头脑,狗急跳墙。”
    史思明投降复叛,乌承恩一事可算一条诱因,而乌承恩又是受李光弼的指使。因此朝中主和一派多有对李光弼的微词,认为是他逼反了史思明。这鱼朝恩本是宫中宦官,安逸富贵,突然要他来沙场带兵打仗,还面临史思明这一棘手的劲敌,自然也对李光弼心存不满。此时听他说史思明惧怕他而不敢出战,忍不住出言讥讽。
    李光弼却不以为忤,正色道“与史思明迟早要有一战,不可避免,末将倒愿意当这个前锋。如果他出于意气应战,必有疏率,末将正好将他一举拿下”
    鱼朝恩道“史思明有十三万精兵强将,司空有多少呢总不能把咱们二十万大军全都押上去作司空的赌注吧”
    李光弼道“如今破安庆绪是首要,防史思明是其次。史思明兵分三路,魏州仅有五万人,末将请率河东及朔方三万兵马前往魏州。”
    鱼朝恩道“史思明亲率五万兵驻魏州,那都是范阳最精锐的胡骑。司空是朝廷三公,贵不可言,咱家岂能让司空冒此大险呀。”
    李光弼道“光弼一介武夫,战死沙场报效国家本就是份内之事。名衔都是陛下所赐,更当以身报陛下,何贵之有观军容若是担心末将败绩,末将愿立下军令状。”
    鱼朝恩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前有崔大夫弃魏趣汴,咱家怎么能逼司空立军令状。一路兵败事小,危及全局事大。陛下把这二十多万大军交给咱家,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咱家可怎么向陛下交代啊。”
    菡玉在一旁看得气愤,抢白道“有战役自然就会有伤亡。陛下让观军容监军,到底是为了统领各部共同伐逆平乱,还是就为了把这二十多万大军领出来遛一圈、再原样领回去”
    鱼朝恩被她气得脸色发白“吉少卿你、你你说得轻巧你来做做这个观军容试试”
    李光弼喝止道“菡玉不可对观军容无礼,他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鱼朝恩接着说“江山土地是陛下的,将士们的性命是父母大人给的,谁也别想为了自己立功勋、泄私怨拿这些去冒险除非我不做这个观军容了”
    菡玉也气忿不平,还想和他争论,被李光弼拦住。李光弼对鱼朝恩道“观军容言之有理,我军阵容庞大,不宜走险招,当以稳妥为上,是末将思虑不周。”拉着菡玉退出帐外。
    菡玉忿然道“师兄,你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居然说你请战史思明是为了立功勋、泄私怨明明是他自己怕”
    李光弼道“宦者伴伺君侧,居安久矣,骤至凶危战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在情理之中。不必苛责他了。”
    菡玉道“既然如此,何必让内侍来当观军容呢行军打仗岂同服侍君王,只要谨慎小心不犯错就好师兄你与郭司徒都位列三公,战功赫赫,威名远播,随便任命谁当元帅不都比这个观军容强”
    李光弼叹道“正是因为我二人谁都可以当元帅,陛下才没有设这个元帅吧。”
    菡玉一愣,压低声音道“师兄,我冒昧问一句,如果陛下任命郭司徒为元帅,你会不服气么”
    李光弼道“我原本是司徒部下,有今日功勋全仗司徒推举,怎么会不服气”
    菡玉道“那不就行了,陛下何至于怕你们互相难以统制而不设元帅呢”
    李光弼半晌不语,一直走到自己营中,才说“菡玉,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菡玉低声道“我明白,陛下是怕朝臣功高震主,大权旁落,再蹈上皇错信安禄山覆辙。”她抬头望向远处天际,不由长叹,“安禄山这一反,铁蹄踏破的岂止是半壁河山。丢失的土地可以夺回,毁坏的屋舍可以重建,死于战祸的人口也可以慢慢生息繁衍。但失落的人心,却再也回不来了。像太宗和李卫公那样磊落坦荡、竭诚相待的君臣之交,也只能留予后人传颂追慕了。”
    李光弼也叹了口气,转而道“本朝自建制之初起,天下兵马元帅便只由皇子担任。此次出征集九节度之兵共二十万余,可算得朝廷的主力了,不以臣子为元帅也合旧制。”
    菡玉也收起喟叹,说“可惜太子已正位东宫,十月刚行册立大典,而其余诸皇子除了赵王都还年幼。”赵王李係是皇帝次子,自小长在深宫不识兵戈,毫无领兵才略。如果建宁王没有被赐死,倒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李光弼道“事已至此,咱们做臣子便只管尽忠效力罢。”
    菡玉笑道“也是。合九节度之部、二十余万众,齐心合力,即使没有元帅,也能拿得下安庆绪和史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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