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也不用觉得我可怜,我其实不算被什么邪祟控制了,我那时清醒的很。”
    “这具身体的确被什么力量控制了,但它没有夺走我的神志。我的灵魂好像站在一边旁观,看着有什么力量控制着我的身体去做了那样的事情。”
    “我并不想杀焦矜,却也没有想过要阻止。甚至在你靠近我之前,我都没有想过要去跟那股力量抢夺我的身体。”
    肖一说的是实话。
    那天他会第二次暴起戾气染红了焦矜的前襟,是因为他感觉到了魏寻的靠近,才突然发现自己对身体没有了控制权,他不知道控制他身体的力量会不会伤害魏寻,才想起要重新控制身体。
    而当时那股戾气就是自己在同那股力量博弈间暴起的。
    “因为我觉得发生的一切好像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硬要说我有尝试做什么,那也只是在事情发生之前,我试着让自己不要生气。起码,不那么的愤怒。”
    “但是,我做不到。然后,就变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我从出生就血寒骨冷,夏天里也不会出汗,又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能,我天生就是个冷漠的怪物。”
    须臾的沉默后,肖一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可是现在却不想再得到答案。
    “还要包庇我吗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能拯救我吗”
    这一刻,肖一突然想起前年魏寻扛着他六师叔回山的那个晚上。
    那夜之前,魏寻一直是战无不胜的存在,那一身玄色战衣好像永远只会染上妖物颜色各异的鲜血。
    他当然不知道魏寻会选择那样一套战衣,是因为沾染了自己的血也不会太显眼。
    可是就在那个晚上,肖一看见了魏寻胸口那个肉眼可见的血洞。
    他从未见过魏寻受这么重的伤。
    血洞把那一夜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夺了去。
    墨涌泼天,万籁俱寂。
    魏寻倒在了山门外,尽量想护住他肩头的六师兄不要跌到地上,却也做不到了。
    许清衍不在山上,一众弟子都慌了神,江风掣领人来接时,魏寻吃力地摆摆手,示意众人先看另一边的六师兄,于是所有人便拥着他的六师兄走了。
    当时情景和那一夜所有人都拥着焦矜一模一样。
    在同门眼中,魏寻就是战神,从没有人想过他会有什么事。
    只有混在人群中的肖一没有走,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把魏寻扛起来,只好抱了魏寻的半身,拖到一颗大树旁避风。
    他把怀里人的脑袋扶起来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整晚都探着魏寻的鼻息确认对方还在。
    此刻肖一又感觉到了那一夜即将失去魏寻的恐惧再一次排山倒海般的袭来,就算这一切是他计划好的,还是让他整个人淹没在里面无法呼吸。
    他甚至觉得自己现下能体会到魏寻那晚的感受了。
    胸前被破开一个窟窿,风带着猎猎的声响从洞中呼啸而过。
    那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但他还是不能停下啊
    “我生而孤寒,神厌鬼弃,有的东西,注定没有人能给我。”
    “只有不曾见过光明我才能习惯继续活在黑暗里。”
    肖一倾身向前,伸手抚在魏寻的脸上,他俩挨得那样近。
    他低低唤了声“魏寻”,抬起狭长的凤眸望着眼前人,“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
    其实肖一根本意识不到眼下这动作有多暧昧。
    他只是想最后一次感受这世间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暖意,好像只要把这种触感刻在心上,他就能凭着记忆继续缩回黑暗里。
    独自前行。
    窗外的蝉鸣已经换成了鸟叫,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拍打在肖一青白的脸上。
    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
    天,就要亮了。
    很多事情就像这个清晨一样,不管你是期待还是逃避,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的。
    肖一这一夜第一次抬起脸,像以往一样坦然的望向魏寻。
    他的手还没有拿开,他控住不了自己的身体还是眷念着那股暖意。
    他绝望地等着魏寻把脸从自己的掌中挪走。
    像一个跪在刑场的死囚,缄口不求宽恕,引颈就戮。
    然而那一刀他始终没有等来。
    他感觉魏寻用漫长的静默把枭首偷换成了凌迟,一刀刀地划开他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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