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鳞塔在百余年前曾是机关塔,据说设计得凶险精妙极了,所以不少江湖传闻中都有它的影子。现在虽已被雨雪与风霜摧得处处腐旧脱落,但漆黑的塔身远观如巨蟒蜿蜒上盘,还是颇有几分震撼。
    祝小穗双手拎着礼盒,跟在赵明传身后登上陡峭台阶,心想,看吧,果然江湖中人就爱装神弄鬼,连神医也不例外,放着外头明亮宽敞的客栈不住,偏要在这闹鬼似的巨塔里接诊。
    祝燕隐倒是很喜欢玄鳞塔,因为他在一层层往上走时,忍不住就会想这些昔年机关曾经发挥过多么惊心动魄的作用,那些话本里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啊,想一想就令人热血沸咦
    墙角挂了一片白影,看不清是什么,祝二公子也是好奇,伸长脖子凑近一观,恰好与黑洞洞的骷髅眼眶来了个精准对视。诗中的“枯骨贯朽铁”是悲壮,但现实生活里不行,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受不了这刺激,看清那玩意是什么后,祝燕隐当场魂飞魄散,一嗓子嚎的啊,脚下也乱了方寸,险些狼狈滚下塔。
    祝小穗“公子”
    赵明传赶紧拎住他“小心”
    祝燕隐牙齿打颤“那那那是真真真的吗”
    赵明传哄道“机关塔里,哪能没有死人。”
    祝燕隐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半天说不出话。就算是吧,但死了为何不埋,任由那位英雄在那里对不起,想吐。
    塔顶的人也听到了方才那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江胜临猜测“或许他当真与魔教无关。”
    厉随靠在屋梁上,漫不经心擦着剑“只因为鬼叫的声音够大”
    江胜临“算了,当我没说。”
    剩下一截路,祝燕隐是被赵明传背着走完的。其实他也不想如此丢人,但不行,腿实在软。不管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脑内都会生动浮现骷髅头上那两个窟窿,浑身就开始哆嗦,以至于赵明传在付出苦力之余,还要频频温和安慰“许是假的呢,只是摆个样子吓唬人,没什么可怕的。”
    祝燕隐有气无力“嗯”了一声,又将赵明传抱得更紧了些。
    江湖险恶啊,江湖险恶。
    千万不要把我放下来。
    赵明传艰难道“贤弟。”
    祝燕隐嘤道“你不要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虚弱极了。
    最后一段台阶,赵明传差不多是疾步冲完的,他面色青白,脚下也踉跄。趴在他背上的祝二公子猝不及防,向前猛蹿出一截,险些摔了个狼狈嘴啃泥。全靠双手撑墙才站稳,受惊道“明传兄,你没事吧”
    赵明传摆摆手,独自靠在墙上喘了半天“无妨,就是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贤弟又不许我说话。”
    祝燕隐“”不是,这个你可以稍微说一下。
    药童从楼上下来,恭敬道“先生已经在等着几位了,请随我来。”
    塔尖要比下头亮堂不少,屋顶上开有孔洞,位置巧妙,透风却不透雨。祝燕隐进来时,恰有一束日光穿过空隙,金灿灿落下来,照得他整个人炎炎熠熠,简直白得发光,再加上眉眼又生得清俊,乍看上去,跟年画里脚踏祥云的仙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江胜临目光轻快扫过对方衣摆。
    雪白,纤尘不染,连个褶子都没起。
    玄鳞塔越往高处走,台阶就越陡而难行,按理来说江南来的读书人,不该这么轻轻松松就登顶。江胜临心中一动,莫非当真藏而不露,与焚火殿有关
    靠在屋梁上的厉随显然也这么想,因为紧接着下一刻,便有一粒玉珠从他指间飞速弹射而出。
    祝二公子没有一点点防备,还在优雅得体地保持微笑,他耿直站在原地,硬是接下了这一暗器。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得下腹突然一阵剧痛,人也失重向后飞去。
    “啊”祝小穗怀抱一堆礼盒,被自家公子砸了个七荤八素,两人双双趴在地上,精心挑选的干鲍鱼和老山参摔落出来,滚了满屋。
    祝燕隐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不吭气了。
    赵明传走得慢了两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眼但见这凌空一飞,也吓得够呛“贤弟贤弟你没事吧”
    江胜临没从祝燕隐身上看出功夫,他上前将人扶起来,又顺手一试脉,依旧没觉察出异常,便道“怕是触动了哪里的陈旧机关,被打中了,不妨事。”
    当真不妨事赵明传担心得不行,连带着说话都颤了“他不会功夫,又病过一场,连这塔也是靠着我背才能上来,骤然被暗器击飞,这还是劳烦神医再替他仔细检查一番吧。”
    江胜临听得表情一僵,继续维持虚假笑意,从牙缝中往外挤字“原来是赵少主背他上来的”那可真是对不住这位祝公子了。
    得知真相的厉大宫主靠回屋梁,毫无愧疚之意。
    祝燕隐依旧双目紧闭,敬业地晕着,丝毫没有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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