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站在高处是这样的感觉。”罗阡举着高脚杯, 挑眉站在落地窗前。

    玻璃被擦得锃亮,他看到自己朦胧的轮廓,又被倒映在城市的星火里。无限拉远的坎梅斯变成了璀璨的银河。

    林立的高楼都缩小成一个又一个的圆点,它们闪烁又炸开, 像遥远的星球, 又像跳跃的火种, 织成一张密密的金色的网。

    这是一座星罗棋布的梦幻之都。

    “难怪那些富人都住得越高越好。”他说,“这感觉真好, 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干杯。”他轻轻抬起高脚杯, 对着玻璃碰了碰;又转头对axi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低头将暖橙色的香槟一饮而尽。

    “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么我的前同事。”最后三个字的咬字尤其微妙。

    axi“你藏得真好。我从来不知道你也在玩这个游戏。你看起来也不是喜欢玩游戏的人。”

    罗阡挑眉“但是我需要钱。”

    axi嘲讽地说“那你肯定赚了很多。”

    罗阡“难道你赚得少么”

    axi本来已经转身离去, 此时却又转过头来, 露出了被激怒的表情。她冷冷地说“那又怎么样赚得再多也没命花。”

    罗阡“你不相信我会赢吗”

    “你不会。”axi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我都清楚, 我们不会是那个活到最后的人。”

    “的确不会。”罗阡大笑着, 拿起一整瓶香槟, 往后舱的休息室走去,“很奇怪, 玩第一个游戏的时候我就有了这种预感。这个游戏最后会一定害死我。”

    走到一半, 他又回过头来,对着axi晃了晃酒瓶, “一起吗”

    axi啐了一声,转身离开。

    后舱的另一边,狭窄的医务室里, 蒋睫成功地从急救箱里找到了止血药和其他药品。

    她开始给自己换绷带。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 嘴咬着绷带的另一端, 一圈圈将它绕开。仿佛在跳一支无人观看的旋舞。

    突然她听到了敲门声。

    “不要进来。”蒋睫说,“有人了。”

    下一秒钟,门却被猛地推开了。

    无礼的行为令蒋睫不悦地皱眉抬头。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需要帮忙吗”维拉德说。

    蒋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维拉德“我不知道。前面人太多了,过来避一避。”

    蒋睫笑了。

    她一只手牢牢地握住绷带的末端,手表上的碎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光线仿佛也落进她的眼底。

    这只细长的手缓缓伸向了他。

    “那你来吧。”她说。

    维拉德走上前。

    他低下头,专心为她缠上绷带。动作依然娴熟,但似乎比之前多一丝温柔。

    “你的伤好得很快。”他说。

    蒋睫“不过是多活几分钟罢了。”

    维拉德抬起头“你不相信你会赢吗

    蒋睫深深看着他的眼睛,笑出了声“何必聊这些你还有烟吗”

    “最后一根。”他再次掏出了那只皱巴巴的烟盒。

    蒋睫将细长的烟叼在嘴里。

    维拉德凑过去帮她点火。

    蒋睫长舒一口气,垂眸望着他。烟圈吐在他的脸上,她的目光水波涟漪,欲言又止。

    烟雾将紧贴着的两人隔开。他们既近又远。

    前厅的机舱里,倒果然是一副觥筹交错的情形。

    一群身上带血、眼神凶狠的选手,手中举着香槟,坐在豪华的私人沙发上。看似优雅的举止,却更暴露出这背后的野蛮。斑斑血迹很快将这里面弄得一团糟。

    杀戮与禅意,贵族与杀手或许这巨大的对比,正是游戏想要看到的画面。

    拿玫走到音箱边,点了一首歌。

    旋律里带着某种金属般的阴冷。粗哑又充满磁性的吟唱,混合着缓慢、压抑的嘶吼,很快在机舱里蔓延开来。

    「i fee you crube  y ars don to your heart of stone」

    「you bed  dry jt ike the tears you never sho」

    「hy dont you take hat you ant fro 」

    vais“为什么听这个”

    拿玫随着歌曲轻轻摇晃身体“想要问问这个蠢游戏,到底想要从我们得到这里什么。”

    她凝视着窗外。

    一片漆黑的天际线。

    “如果我打开门,从这里跳下去,会发生什么”

    她的手碰到了冷冰冰的舱门。

    但vais捉住了她的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

    两人相视而笑,她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某一个游戏里,他们站在高楼里,打破落地窗的玻璃,共同跳了下去。

    可是笑意又慢慢从他的眼中褪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

    “室外温度是416摄氏度。”他说,“打开门,你就会死。”

    拿玫“留在这里,我们一样会死。”

    vais低声道“你会活下去的。这是我的心愿。你不是说过,摩天轮上许下的心愿,就一定会实现吗”

    拿玫反握着他的手。

    一对交缠的手,倒映在光影摇曳的落地窗上。玻璃是冷的,而他的手心却是滚烫的。

    拿玫“那你呢”

    vais没有说话,而是对着拿玫慢慢低下头。

    她知道他想要吻她。

    于是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睫毛颤抖。

    但是他们被打断了。

    不知何时,颂蓝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含笑地望着这一对小情人。

    这目光太过于赤裸,两人都有所察觉而回过头。神情不善地看着他。

    “有事吗。”vais冷漠地说。

    颂蓝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抱歉,我并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对话。但是,有句话很想对你身边的人说。”

    他看向了拿玫。

    拿玫“什么。”

    她本以为颂蓝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惯常的陈词滥调,但他的话却让人很意外。

    “你失败了。”他说。

    拿玫“”

    颂蓝“在那个剧院里,你是不是想要得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能救vais,也能帮到那四个人”

    “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不做选择的话,自然会有人替你做选择。为什么你觉得你可以拯救任何人呢”

    “玩到现在,你还没有明白吗你并不是上帝。你谁也救不了。”

    这话说得太过尖锐,触动了某些并不好的回忆。于是拿玫很不客气地说“那关你什么事”

    颂蓝耸肩“不如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

    而后转身离去。

    拿玫“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vais“不知道。别管他了。”

    飞机盘旋着开始降落。玩家们的脸上露出警觉的神情。

    休战时间即将结束。

    而随之而来的会是那未知的「加时赛」。

    他们纷纷侧头去看旁边的窗户。

    站在这样的高度,去俯瞰星罗棋布的城市之网,似乎会让人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人并不重要,也并不存在。

    人命都只是蝼蚁。

    但他们同样也是蝼蚁是在这座死城里苦苦求生的蝼蚁。

    “d区。斗兽场。”罗阡咀嚼着这几个字,随手拉了一个身边的人,“你去过这个地方吗”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住a区。”

    他身边的另一个人道“我听说过斗兽场,好像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怎么说”

    “就是,你懂的,斗兽场嘛字面意义上的那种,斗兽场。有点类似于地下拳场吧好像。反正,就是d区的那种违法的事情。比c区更脏、更危险。”

    第一个说话的人十分做作地吐了吐舌头“哦,那难怪我不知道,我好守法的。”

    另一个人呵呵道“别逗了,你守法还能活到现在”

    他转头拍了拍罗阡的肩膀“哥们,自求多福吧。待会儿估计够呛。”

    旁边的人说“得了吧你,还用你去安慰人家”

    “呃,也是”

    罗阡笑了笑,不再说话。他借着最后的机会观察机舱中的情况。

    令他颇为注意的那个背机关枪的男人,与他受了重伤的女伴,依然没有出现在前面,不知道他们在后面干什么。

    拿玫和vais蜷缩在私人沙发里。

    而颂蓝则独自坐在吧台前。

    即将与他进行生死一战的玩家们,似乎都表现得毫不在意。

    他们惬意而放松地享受着自己最后的休战时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但罗阡知道他们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无比警惕,只是不曾展现出来。

    私人飞机下降时极其平稳,几乎没有噪音。连他们手中的酒杯都没什么摇晃。

    而它终于落在了一大片空地上。

    这里异常空旷,所有的高楼大厦都隔得很远。在寸土寸金的坎梅斯,这无疑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城市规划。

    临下飞机前,罗阡将手中的满满一杯红酒砸向了驾驶舱。鲜红的液体像血一样泼洒开来,渗透在满地的碎玻璃里。

    自己好像喝醉了。他心想。

    玩家们根据广播的指示,站在了远处。

    而三个万众瞩目的人则站在了空地中间。

    「加时赛将在一分钟后开始。」

    游戏广播如是说道。

    升空的飞机却并没有离开,反而留在半空中,呼啸和盘旋着。又投下一束太过刺眼的舞台光,照着舞台中央的三个主角

    他们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既瘦又长,仿佛三竿猎枪,一直延伸到极远之处。

    「倒计时六十秒,五十九,五十八」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一层玻璃罩慢慢从地底升起来,将三个人笼罩在里面。

    其他玩家都被阻隔在外面。

    玻璃罩里出现了斗兽场的投影。

    摇摇曳曳的、半透明的影子,照出了古老的石墙,半圆形的剧场。难以形容的宏大、磅礴与破败。

    拿玫仰望着这虚幻的建筑。

    一束暖黄的光,照亮了石墙上破损与腐蚀的岁月痕迹。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这还真的是斗兽场啊。”她说,“所以接下来是要怎么样,我们三个人像古罗马奴隶一样,打到不死不休吗”

    颂蓝扬起了手中小巧的遥控器“那你们输定了。”

    拿玫“是吗,我并不觉得。”

    颂蓝“哦”

    「四十一,四十,三十九」

    拿玫发丝凌乱,衣袂都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但她的表情丝毫不惧,单薄的身形也依然站得极稳。

    她直视着颂蓝“你在剧院里为什么只杀了两个人”

    对方笑了笑“给你留个机会。”

    “是因为没办法再继续用了吧。”拿玫笃定地说,“这么逆天的武器,肯定有使用限制。说说看,你还剩几次”

    “有道理。”罗阡,“也许一次都不剩了。”

    他举起了弩箭,对准颂蓝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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