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凄凉死去,却始终忘不掉那一双双灰暗下去的眼睛。
    过会儿又想到,如果不是这一心理阴影,他就不会选择给花园角落里安安静静喂猫的裴霁当侍读,也就没有后来两个小小少年的同甘共苦,相互慰藉。
    顾言往下看。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裴霁棱角分明的侧脸,修长的手指翻开奏折,眸眼专注而深邃,惹人着迷。流畅的硬线条曲线一路往下,蔓延进团龙纹样的绸缎中。玉勾云纹灯立在裴霁的左面,给裴霁的脸笼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裴霁身上好像有一种他没有的特质,令他心生向往,所以顾言这样一个静不下来的人,看书或处理公务中的裴霁却能让他老老实实呆着不动。那种看着对方时,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总能抚平他隐约的焦躁与孤独。
    他想到和裴霁过一辈子,以恋人的方式,在知道裴霁的身份之前。
    裴霁处理公文到两更时离去,顾言在房梁上呆呆地蹲了一整夜。
    长时间蹲着不挪脚导致血液循环不畅的后遗症,是顾言第二天飘着走了一路,不得不将晨练推迟到两条腿不打搅后再进行。
    他在屋里按着腿,突然有人来敲门,好像还很急“顾侍卫,顾侍卫”
    顾言走过去开了门,瞧见那人的相貌,是刺客的看守之一,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刺客,快要不行了,什么都不吃,我们扒开他的嘴强行喂,没一会儿就吐了出来,再喂还是吐,接着呕了一大片血。”来通报的人气喘不匀,却掩盖不住满眼恐慌。
    恐慌的当然是自己的小命,在张乘查实口供回来之前,刺客必须得活着,让刺客逃了或死了都是延误案情,这罪名他们担待不起
    “别慌。”顾言安抚他,“请张太医看过了吗”
    “请了,刺客呕血时便请了张太医去看,张太医说刺客体内有一种毒,离毒发还有十几天,不是主要病症。”那人垂下眼,不敢去看顾言的眼睛,“张太医说,刺客是心病。”
    顾言注意到了他的心虚,却因为着急,没有细想,转身往关押刺客的方向而去。
    系统虽然坑,但不会糊弄人,他拿到的一定是真实线索,然而皇帝遇刺是大事,每一个参与查案的人都必须小心翼翼地走完这一个繁琐复杂的程序,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必定要死很多无辜的人。
    无关遭遇刺杀的是暴君还是明君,这是宫廷生存的法则,也是无法更改的制度。
    所以张乘会紧张顾言误会他坑杀刺客,来通报的看守也表现得像大祸临头。
    是那天用力过猛了吗顾言眉头拧成了一块,在奔跑中不停地推敲琢磨可是他分明确认过,刺客被他击垮了心理防线不假,求生欲却半点没消减,远达不到产生心理疾病的地步。
    顾言来到关押处,心里的困惑在进牢房之前得了解。
    他任务完成后吩咐禁军取下来的黑布,没有取下来。
    关押刺客的牢房幽暗漆黑,像被世界遗弃之地。
    看见顾言盯着那黑布,做了错事的人主动上前,跪下时懊悔到痛声“对不起大人,是我,是小人没有照您的吩咐做,还隐瞒了其他人。”
    “”顾言问他,“为什么”
    “他为了隐藏身份行刺圣上,杀了一名太监名叫小德子,小德子人好,小人母亲病重时,是他托关系帮小人找的大夫,又帮小人垫付了银钱。小人见那么多重刑对刺客不起作用,但大人您吩咐挂上的黑布却能让他受到折磨,小人就都是小人的错,与他人无关大人您要处罚就处罚小人一人吧”
    顾言盯着这名禁军,嘴唇微动。
    你重情重义,你打抱不平。
    但你会害了你自己,害了你的母亲,以及跟你一同看守在这的兄弟。
    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顾言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入牢房,却没有看到刺客的影子,旁边的另一人道“张太医来时说周围太黑人都压抑了,让我们把刺客腾出去。”
    他说完,给顾言带路,频频朝身后看,欲言又止。
    顾言问“想说什么”
    “大人不怪罪我们”
    顾言沉默了一下,道“这个时候怪罪谁都毫无意义,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最主要的。”
    对方闻言,为他们只顾慌乱而惭愧不已。
    “到了大人,因为刺客对牢房反应剧烈,我们只能把他安置在这。”那人将顾言领进了上了锁的杂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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