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又递了两天午餐,然后她就发现有人在传这样的流言。
    宁宁明白做这种事的人可能是谁,但她不明白玛丽莱为什么要这样做。玛丽莱讨厌她,或许在王宫之后,所有人都讨厌她,宁宁已经没有心力去维护什么人际关系,甚至奉承讨好下一代厨房管事。宁宁有时候泄愤又鄙夷地想玛丽莱是个蠢货,没有她妈威慑,她在这儿只会被那些钻营的贱种糊弄。丽莱夫人听到了风声,让她去和玛丽莱对峙。玛丽莱当然不肯承认这话是自己传出去的,可是厨房的孩子们谁也不肯说出来到底是谁先传出了这个流言尼尼在送餐的时候偷吃玛丽莱小姐的食物。
    宁宁没有任何证据,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她担保和做证。她只能说“我没有,丽莱夫人。”她低下头,任凭处置,玛丽莱似乎仍和她的母亲不愉快,语气十分生硬“我说了我没有说这种话”但她话中的意思明显是相信宁宁偷吃了她的食物,要丽莱夫人惩罚她。
    宁宁到底有没有偷吃,玛丽莱难道不知道吗只是这个荒谬的谎言,或许人人说得久了,逐渐将它编排完善,于是就信誓旦旦,信以为真。丽莱夫人抿着嘴,神色极严厉。挽在脑后麦色的整洁的发髻,壁炉在她身后熊熊燃烧,让她恐怖得像一个魔王。
    她说“够了。”不知道是说谁够了。玛丽莱张了嘴,又不甘地说“妈妈”丽莱夫人说“出去吧,尼尼,干好你自己的活,记住你的身份。”
    宁宁点了点头,小声说“是。”行礼出去。丽莱夫人大约相信她没有偷吃,但也仅止于此。如果厨房有人敢闹事,丽莱夫人的处理手段一般是把双方都赶出厨房,甭管某一方是不是无辜的。但这一次,有一边是她的女儿。
    这已经算是一种纵容,玛丽莱的胜利,理所当然的结局。宁宁不知道玛丽莱私下是不是有受到什么惩罚,她在厨房的日子更加难过起来。丽莱夫人当然不会特地去维护宁宁,宁宁值几斤几两宁宁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依赖那个药下去,很快她就会死在娇嫩皮肤所不能抵挡的,冬天的严寒和欺凌里。
    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艾瑟尔的提议。那个已经记忆模糊的雪夜里,矢车菊的骑士,向她伸出手。
    无论他是为谁伸出手,宁宁不得不伸手抓住这根稻草。无论宁宁再恐惧、害怕和窒息,不愿意去想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厨房和铁匠眼见的倾倒,本能的恐怖让宁宁想要寻找新的出路。无论如何,她想要活下去。宁宁将头埋入膝盖里,可是,骑士没有来找她,而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找艾瑟尔。
    她没有资格得知圣殿大骑士的行程,她在教堂前四面八方飞驰而去的骑士里,找不出哪一个是艾瑟尔。她也没有办法进入内城,去圣殿寻找他。艾瑟尔没有再来找她,是不想再履行诺言了吗宁宁握紧拳头,要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没有闲暇可以胡思乱想。
    宁宁是可以问小柔,小柔一定会知道。可宁宁不敢让小柔知道。她已经知道要到哪里能找到宁宁的线索了,宁宁必须要再次藏身起来,不让她发现。
    她唯一能做的是徘徊在神像广场。神像广场在内城与外城的交汇处,立着伟大的光明神的塑像,它在教堂边上,但要颇绕一点路才可以到。有许多贵族从内城出行,会选择经过神像广场前的那条路。也有许多平民与贵族会来这儿祈祷,教堂与圣殿不是每日都开放的,这是最接近神的居所。
    宁宁这么做了好几天,最近节礼日不多,事情不忙,厨房经常下午就会放人离开,宁宁有足够的时间这么做。她装作自己在向神祈祷,虽然孩子们发现了,嘲讽她是做“无用的赎罪。”宁宁咬着牙坚持下去,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接受艾瑟尔的提议,她至少想要确定这条路存在。每当身后有马蹄声,她就装作起身巡行,回头看一看。
    直到又一个微雪飘落的下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人站在她身后,示意她回头。宁宁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随从。她的心咯噔一跳,汗毛立了起来。
    随从说“跟我来。”宁宁只能站起身,惶恐不安地跟他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迎接命运,或许是即将到来的审判,她意识到自己在后悔,她太焦躁害怕,晕了头,做出轻率的求生。旁边的小巷深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宁宁在雪中跪下,破旧的裤子登时浸透了寒意。她低着头,意识到头顶上有人掀开窗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个好整以暇,不是艾瑟尔。轻柔得近乎危险的声音告诉她“抬起头来。”
    宁宁抬起头来,撒姆威登在雪中看着她。那双墨眸和俊美的面孔,都露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等待的,面具般的笑。即使如此,任何人都会跪倒在他脚下,亲吻他的鞋尖,为他驱策,堕入污垢泥潭。这个男人如此高高在上,而傲慢的、满是兴趣的,等待她的反应。宁宁说“大人”随即她想起来应该要怎样称呼他。“撒姆先生。”
    撒姆先生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鲜红的唇掀开露出的雪白锋利的牙齿,仿佛能一口将宁宁撕成碎片。他说“你还记得我啊,不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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