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也不多,给我们两千块作为补偿,这事情就算了断了。”王庆梅慢悠悠地道,“不然我就让我家进才来你家吃饭。”
“呸,我见过不要脸的,但是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回见。”崔淑珍骂起来,“两千块钱,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们没有,那就跟敖家商量,两个人分摊好了,反正这事情敖家也难辞其咎。”
“你有本事去敖家讲这事情,我就算你这个,”崔淑珍对她竖起大拇指,“看敖家几个姑嫂不把你打成骰子。”
“他们有这本事,就不会到现在还窝窝囊囊了。”王庆梅冷哼道,完全忘了昨天自己还被张凤英用扫把追着打的事实。
“你们家给敖家提鞋都不配”崔淑珍喝道,她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呢她觉得自己又是个明事理的人,不想把敖家搅进这里头来,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拿钱去。”
崔淑珍转身进了房间,拿了一沓的大团结进来,甩在她面前,“你们总共给了我250,我本钱120是不可能还给你的,这里是130,你数好了。我只有这么多,多一分也没了。”
王庆梅瞟了一眼,手都没动,仿佛没看见似的。
“钱我放这了,如果不要,那我就收起来,以后要是敢踏进我家家门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崔淑珍放下狠话。
“你们等着瞧”王庆梅说道,还不忘抄起桌上的大团结,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庆梅从后门回娘家,看了一样敖家,正好与敖家站在门口听动静的俩妯娌对了个眼,她冷冷地白了她们一眼。
敖家俩妯娌其实也只听了个断断续续,最后没把自己搅和进来,也就算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玉玲这回算是看到了王庆梅的样子,哎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完全没了往日的风采,她竟然生不出同情来,还很不厚道地在偷着乐。
昔日的红花终于凋落了。
此时的崔淑珍正胸中怒火中烧,她三步并做两步地上了敖家,跟张凤英和李玉玲复述起这个事情来,“你们说两千块钱,怎么张得了口,还说要让你们家来分摊,我真想让她去死好了。”
“他们王家人就是这德性。”张凤英道,“她要是敢来我们家,看我不用扫把打她。”
“对,想讹我们家,门也没有”李玉玲啐了一口,“这家人就是因为作恶太多才会有此报应,说不定王庆梅还指望这自家老公压死了才好呢,好让她改嫁。”
崔淑珍听着惊了一惊,但这论调完全有可能的,说不定现在就寻思着改嫁的事情呢。
“对了,让你家春香小心一些,昨晚王小菊来找我,她想要我家建州表弟,要我们给她说媒。”崔淑珍快人快语,反正都跟王庆梅撕破脸了,等于和王家也结了死仇,这王有德家除了王国庆心地善良外,其他都不是好东西,可王国庆也是个孬种,不敢和家里抗争的家伙。
那三十块钱,崔淑珍是说什么也不会还给王小菊的,理由是她家男人载着她七老八十的婆婆去公社打电话了,这话她有递到,不过人家林建州出差去了而已。
倒是她王小菊说什么要帮她说和王庆梅的事,结果呢,王庆梅还不是跑来闹了,而且还狮子大开口,要一大笔钱。她也是觉得自己傻了,怎么能去相信王家人的嘴。
反正这件事情她从王小菊身上的了这三十块,刚好可以找补一点回来,想到这,崔淑珍的心里略微平静了一点。
但是敖家俩妯娌一听王小菊想要林建州,瞬间都炸开了,比王庆梅要来她家讹钱还生气,李玉玲唾沫横飞地道“她是觉得自己的脸比春香白,还是文化比春香高这是癞想吃天鹅肉,你让她省省吧。不过,林建州要来你家作客”
“林建州来不来我不知道,光听了这事情我就觉得倒胃口。”崔淑珍道。
李玉玲道“可不是,这真是天杀的两姐妹,听说王国庆还想要春香呢,让他吃屁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张凤英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当时王小菊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怎么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
“哪不对劲了”李玉玲和崔淑珍异口同声问道。
“总感觉王小菊知道点什么似的,不然怎么会跑去找你。”张凤英小声道。
“但是我感觉她当时没什么异常,就是看得出来很喜欢我们家表弟,而且势在必得的样子。”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了,她王小菊凭什么觉得林副主任一定会看上自己的林副主任当时多喜欢我们春香,加上他要是一来,春香的机会更大一些才对。这事情会不会中间出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幺蛾子”
“我当时也是这样讲的,但会有什么幺蛾子”崔淑珍不禁问。
李玉玲灵光一闪,“莫不是书信被王小菊那小婊子给截胡了吧。”
张凤英和崔淑珍都傻在了当场,崔淑珍道“这不能够吧,村子里几十年也没见谁的信丢过。谁还能干那事不成”
村里的信都是放在信箱,也没人管,谁有信的自己去拿或者谁给捎回来。
“人心坏起来什么事情都干,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李玉玲道,“王小菊没给你好处你能帮她牵线搭桥不成”
被当场戳穿,崔淑珍有点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承认了,没料到李玉玲说道“这钱别还给王小菊,气死她这个小贱人去。”
现在崔淑珍总算是明白了为啥能和李玉玲玩一起去,都是视财如命的同道中人。
那边唐建军在催促赶快上工去了,崔淑珍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还的”,赶忙走了。
崔淑珍觉得这件事情告诉敖家只有好处,没坏处,至少他们现在是同盟了,同仇敌忾,对付隔壁这个难缠的恶人,赖皮虫。
她真是悔不当初,干什么要去贪那个钱去卖名额,好了现在惹得一身骚。
她觉得婆婆那个小仙女也是灵验,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入自己的梦,问问家运,前程。
敖家这边,李玉玲和张凤英在刷牙洗脸,张凤英终于还是把早上唐阿婆打电话的事情也告诉了她,俩妯娌低声探讨起来,是信被截胡的可能性更大还是没回信的可能性更大。
但最后李玉玲又推翻了自己的假设,觉得还是林建州把自己家的小姑子给甩掉了。
张凤英早上也是这么认为,可一听说王小菊,她就认为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这王家姐妹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她把这事情告诉了夏香,想让夏香通过陈玉琴那边看看能不能打探一点消息出来。
夏香听了也是在骂娘,那天晚上王小菊就一脸骚里骚气的,果然还是下手了吗而陈玉琴是讨不到消息了,因为他们俩已经因为一块香皂闹翻,而且夏香最近也不怎么和她走动了。
为了一块香皂就利用自己,这种朋友留着过中秋还是过大年保不准什么时候又被捅一刀呢。
不过截胡信件这种事亏她二嫂想得出来,但在王小菊身上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搞得夏香都想上公社给林建州打电话,问他个是非黑白出来,可惜人家出差了。也不知道是突然出差还是早就说好的出差,春香也没跟她说过这些细节。
大家也没闲工夫管这个事情了,因为要上工,等晚上有时间了再来细细商议。
今天是最后一天,下午收工早,又有杀猪宴,大家干起活来也格外有劲。
林进才回家,王庆梅大闹唐家又成了今天的热门话题,让她拿回去了130块钱,但是人家跟唐家要的是000,还差870呢,唐家已经放言出去,一毛钱都不给,但是林家也放言,一分都不能少。
村民们纷纷道“王庆梅这完全是讹诈了,人家唐阿婆都说了煤矿要塌,你偏还要花高价去送死,这怪的了别人要是狠一点的人,都能拿着户口本去替你把抚恤金领了,差不多就得了,自己犯的错就自己扛,干嘛要拖无辜的人下水。”
又有人说了,“他们要是懂这个理,那还是姓王吗我们村王姓就他们一户呢,其他人家任谁也干不出这等子事情来。”
“关键还是态度问题,你要是好言好语,也不漫天要价,可能唐阿婆心软,自己都能拿点私房钱出来补贴你,现在倒好,恐怕到头来什么也捞不着。要我,我也不给。谁给谁就是孙子。”
田垄上一个个品头论足,而且这事情又牵扯到了敖家,敖家也是无妄之灾,但两家死仇,敖家肯定只会把他们哄走,或者跟他们干上一架吧。
同时他们也关心敖富贵在城里不知道找着活干没有可是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对劲,敖家不是要起房子吗,难道这活扔给女人干不能够吧,这不是敖富贵的作风,这到底干什么去了,敖家也每个口信出来,真是好奇死人了。
他们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又说到了春香,他们认为可以把春香带去城里,反正敖家这点事都成了过去了,你不说我不说,他城里人哪能知道。除非春香又犯傻,主动坦白这些。
多好的一个对象,就这么白白丢了,他们都替她觉得可惜。
而且你看现在的情况,被退婚一次,被甩一次,加起来两次了。春香自身条件本来就好,挫一点的比方说离异或者死了老婆的,她看不上,太好的,像林副主任又会嫌弃她的出身,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这些人总是咸吃着萝卜淡操心,没办法了,每天自己家就那么点事情,不关心关心别人,这日子还怎么过了。
终于插完了生产队的最后一株秧苗,田垄上陆陆续续响起了收工的声音。
插秧的工具,装秧苗的畚箕,喝茶的水桶,各自的草帽,收整齐了,勤快的人挑着走。一群人,哼着歌回家洗个澡,洗完澡去生产队看杀猪,分肉。
听说今年要杀三头猪,比往年多一头,一个人也能多分个二三两,劳动力多的人家,这就很可观了。
晒谷场杀猪,宛如孩子们的一场大戏,他们早就去晒谷场占好有利位置,等着听那“嗷嗷”的叫声,看屠夫们一刀下去的鲜血四溅,还有那刚刚砍下来的第一刀鲜肉。
敖家的兄弟姐妹们自然也不能缺席,他们还是在老位置上,敖甲经验丰富,他抱着金枝坐在前头,妈妈和她说过,不要让妹妹看刺刀进去那一瞬间,所以当屠夫要落屠刀时,他便捂住了金枝的眼睛。
金枝眼睛睁开后,原本嗷嗷叫的猪,不动了,她知道猪死了。这和她爸爸杀鸡杀鸭是一个道理,死了才能吃,活得不能吃。
屠夫们把猪扔进大木桶里,浇上滚烫的热水,过不了几分钟,他们开始刮毛,开膛破肚,白皮下露出了红肉,洗肠时飘出来一股子猪屎尿味,但爱孩子们并不觉得有多臭。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些肉身上,随着屠夫们手起刀落,开始分肉了,他们开始咽起口水,想象着这些肉拿回家里大人们会怎么做,红烧还是清炖,晚上他们一人又能分得几块。
这肉劳动力人头分,但是生产队很科学地把每户人家的肉都计算在一起,这样省时省力。
肉还没分完,就有人来领了,跟屠夫们半开着玩笑,兴许能分上块好肉。人总是贪婪的,没肉吃觉得有块肉就不错了,有块肉了又觉得想要块好些的肉。
但是领了肉,大家也是不肯走,提着一篮子的肉,站在晒谷场聊一会儿天,看看别人家到底拿了什么部位的,会不会比自己家的好,探讨着要怎么吃这炖肉,分几顿吃。
敖家是春香和秋香一起来,他们十个劳动力,拿到的肉就多了,邻里们羡慕着,肉多怎么吃都成了。
刘屠夫看着瘦胳膊瘦腿的春香,不由得又切了一点边肉给她,一旁的人就调笑起来,“刘屠夫,女孩子待遇不同啊,还能给私肉。”
“那是,所以明年让你女儿来拿肉,我保准多切一块给你。”刘屠夫爽快承认,但这众目睽睽的怎么叫私肉呢。
拿刘屠夫寻开心的那人女儿才七岁,听出刘屠夫在骂人,也不生气,“我就不用了,给春香就行。”
刘屠夫又道“春香,这里六七斤肉,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拎得动吗”
“拎不动,你还帮她送到家不成”有人起哄。
“那不成,我家女人该不高兴了。”
春香也不生气,刘屠夫是个正经人,不过就是爱耍嘴皮子,今天大家难得开心,她也就不计较,随他们去了。
干惯了农活,谁还能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春香正打算要拎着要走,篮子却被别人拎起来了。
春香回头一看,好像从天而降了个仙人一般,她不禁呆了呆,继而又笑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吃肉肉的。”那人笑了一下,声线富有磁性,“走吧,回去了。”
孩子们早就等在路口,秋香这丫头早跑没影了,春香也就跟着那人走了。
晒谷场的人们下巴都快惊掉了,目送这他们走了好远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纷纷议论起来这人难道就是传说中春香的对象
见过他们在田垄上散步的人们点头说是。原来也就算擦肩而过也不敢细看,现如今倒是逮了个正着,狠狠地看了好一会儿。
“还真是一表人才,春香真有福气。”
“不是都说吹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这些人说风就是语的,人家年轻人闹闹别扭有什么稀奇的,哪家两口子还不吵个架了。”
“谁说不是呢,这回应该是成了吧,你看他看春香的眼神,啧啧,谈过恋爱的人应该都懂吧,含情脉脉的。”这是个上过点学的大妈讲的,“要是我有女儿,也想嫁给她。”
“你看看那些有女儿的人家,都快得红眼病了,王小菊还穿了一条和春香一样的裙子呢。”
“我呸,王小菊拿什么跟春香比呐,她怎么也敢想”
在场的人也都是之前因为婚事笑话过春香的人,他们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轻易笑话别人了,否则自己也会成为笑话。
而他们话题的主人公正慢慢悠悠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与他们相遇的村民纷纷投来惊诧又羡慕的目光,内心都会讲一句“春香真好命。”
不敢置信的春香,许久才缓过来。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给我回信”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着对方,然后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上了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