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也就嘴上那么说说, 没有真的往深了想。
    男生之间可以随意开玩笑,什么话题张嘴就能扯, 他还像模像样的跟安逸分析了半天,说你看,厉岁寒哪哪儿都好, 也不跟你吵, 你别跟闻野腻歪了, 去追厉岁寒吧
    安逸说追你大爷, 自己追吧,你就是单身单到红眼了。
    陶灼依然没当回事, 笑着跟安逸嘻嘻哈哈。
    对于当时的陶灼而言, “跟同性恋当朋友”和“当个同性恋”,还是有天差地别的。
    只当朋友什么都好说, 可涉及到感情层面, 他还是只能当个看客, 看看“别人”的感情, 或看热闹或唏嘘。
    一旦往自己身上套, 想象自己跟个男的坠入爱河,这这那那的, 他就浑身毛燥燥的别扭, 感到一种隐约的罪恶。
    只是这“罪恶”里又有着不好描述的“痒”。
    那一阵子, 每当陶灼在夜深人静看点儿小视频小网页, 厉岁寒的影子总会不知不觉冒出来, 取代他正在进行的一切幻想。
    陶灼发现自己对厉岁寒的记忆都是画面式的, 视觉中心定在印象最深刻的某一帧,比如厉岁寒回想黎洋时懒洋洋扯起的嘴角,还有他在楼道里亲吻黎洋时,捉在黎洋后脖子上的手。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幅画面,前者温柔,后者则带有一些强势,可只要将这两种厉岁寒重叠在一起,就会结合出一种对陶灼而言奇妙的反应。
    陶灼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脖子,抿了抿嘴。
    他好像确实需要去谈场恋爱试试了。
    这念头刚在半夜起个苗头,考试周轰隆隆过去,暑假来临了。
    艺术院校的假期长得令人发指,掐头去尾都有足足两个月。陶灼考完试东西都不用收就能回家,在以前高中班群里贱不嗖的炫耀哈哈哈哈对啊,就放假了,太无聊啦
    几号聚会啊我都有空
    九月多才开学,太晚了无语
    齐涯正考试呢吧,他得十来号才能回来,你们比他还晚吧
    最后,“无处可陶”被班长禁言了30分钟。
    齐涯学校放假比陶灼晚,他俩本来商量要不然陶灼放了假直接过去找他,等齐涯考完试,俩人再一块儿回槿市。
    结果临到了真放假的时候,天热起来了,陶灼就懒得动了。
    况且现在过去的话齐涯室友还没走,他得去住酒店,那齐涯肯定得出来陪他一块儿,住个一星期左右,东西又得堆不老少。
    他俩铁了那么多年了,也不是十年八年没见过面,实在犯不上折腾这一通。
    “好,你就没良心吧陶灼,”齐涯对于陶灼的爽约表示强烈谴责,“亏我还想着大包小包给你带吃的。”
    “你学校附近的东西我吃一圈了,”陶灼无所谓,笑嘻嘻的哄他,“等你回来我请你吃,我们学校后面新开一家烤肉店,有一道二师兄,跟演电视似的,直接哐上一整盆给你吃。”
    “还哐”齐涯学他的语气,笑了半天,“朕不日回銮,爱妃等着接驾吧。”
    “有病。”陶灼跟他一块儿乐。
    齐涯回来那天陶灼去动车站接他,天太热了,他很贴心地买了两杯柠檬炸弹,像捧着两个桶,戴着棒球帽趴在出站口栏杆上接驾。
    动车进站,大批人流从站里涌出来。陶灼看得眼花缭乱,也没空掏手机,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
    突然脖子一紧,齐涯不知道什么时候先找到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就冲他耳边大喊“老婆”
    “要聋啦”陶灼“哎”一声,抻着脖子从齐涯的胳膊里钻出来,把饮料递过去。
    他打量着只拖一个行李箱,戴着墨镜人模狗样的齐涯,奇怪地问“你是从这个口儿出来的么我怎么没看见你我大包小包的吃的呢”
    “我一眼就能看见你。”齐涯说,“你那俩眼珠子摆在脸上纯就为了好看。”
    “大包小包都在这儿。”他没接陶灼的柠檬炸弹,拍了拍箱子,直接嘴一伸就着陶灼的手嘬了一大口,“爽”
    “自己拿”陶灼咆哮。
    齐涯的父母十年如一日的忙,齐涯去外地上学以后,姥姥姥爷也去他二姨那儿住了,齐涯不爱回家,跟他那个家比,和陶灼呆在一起反倒更让他对槿市有归属感。
    他箱子里真的几乎全是给陶灼带的吃的玩儿的,除了电脑和几条内裤,连衣服都没带几件。
    “你好像那种搞小商品批发的。”陶灼坐在卧室地毯上,看齐涯一样样把带回来的东西码给他看,感动地说。
    其实没什么新鲜的,陶灼都吃过见过,看包装也不是专门去特产店之类的地方买的,估计就是每次出门,从哪看见了觉得自己应该喜欢吃,就顺便买点儿,攒着攒着够一箱了。
    也不知道过期了没。
    陶灼很猥琐地暗想。
    但是齐涯去上大学也把他这个朋友这么放在心上,这份在意让他很窝心。
    “还有这个。”齐涯扒拉扒拉,又翻出两顶帽子。
    那是那时候刚开始流行的渔夫帽,齐涯买了两顶,往陶灼脑袋上扣一顶。
    “这什么色儿啊,”陶灼拿下来看一眼,有些无语,“墨绿您可真会挑,我要换你那个蓝黑的。”
    “不错。”齐涯挺满意,重新给陶灼戴好,端详了一会儿。
    “能好看么眼睛都挡没了。”陶灼往上扶了扶。
    “要的就是这种只露半截小脸的效果,懂个屁”齐涯伸手勾勾他下巴,跟个痞子似的,“显得你挺白。”
    “那是我本来就白。”陶灼把他打开,去镜子前照来照去的臭美。
    收拾完东西,齐涯就揽着陶灼的肩,跟他一起戴着新帽子去吃“二师兄”。
    美院附近真说上档次的店没几家,左右还是学生阶层消费得多,但是艺术氛围熏陶得到位,不管卖的是什么,一家家装修都很像样儿。
    这家烤肉店走田园风,有小院有栅栏,地上还有一张圆圆的小水池。
    傍晚天凉快了不少,还刮了小风,他们没坐店里,直接在院子里挑了张桌子,倚着栅栏,抬眼就能看见对面街道上来往的学生。
    “你上铺那个人怎么样了”齐涯说着说着问道。
    “他俩约着暑假出去玩儿了,其实就跟在一起了一样,最后一层玻璃纸。”陶灼说,“你想认识他们么人都不错,等回来了一块儿吃饭”
    “再说吧。”齐涯好像不是太有兴趣,又把话头转移到陶灼身上,“你呢看人家一天出双入对的,不眼馋啊”
    陶灼想起那个在深夜里冒出苗苗的念头,相应的,厉岁寒的身影立马出现在他眼前。
    不对
    陶灼眯眯眼,仔细又朝马路对面看。
    不是想象,对面可不就是厉岁寒本人么
    “等一下。”陶灼朝齐涯做了个手势,下意识想站起来喊一声,打个招呼。
    不过他屁股还没从凳子上拔起来,就见厉岁寒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某个人。
    是黎洋。
    尽管距离上次见到黎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黎洋的穿着发型,还有体型,都与当时有了不同的变化,可他身上那股张扬又漂亮的气质,还是让陶灼很神奇的一眼就认出了他。
    或者不该说“认出”,是他的第六感,在思考之前就先一步给了他答案。
    黎洋似乎在说着什么,陶灼能看见他的嘴巴在飞快开合,眉头微微皱着,显得有些烦躁,目光却又很恳切。
    应该是在解释什么。
    厉岁寒转过来的角度正好被挡住半边脸,陶灼只能看清他微抿的嘴角,没什么表情,一直到黎洋闭上嘴,他才动动嘴唇说了句话。
    接着就又是黎洋在说,看表情比刚才还急躁,厉岁寒只是看他,重新开始面无表情。
    这俩人干嘛呢
    陶灼看得入神。
    吵架了
    不是分手了么还有架可吵
    啊还是说,和好了
    这场陶灼眼中的吵架,终止于黎洋的一个动作。
    他冲厉岁寒不停地说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厉岁寒终于又开口接了句话。黎洋几乎是随着这句话条件反射地往前倾了倾身,陶灼看见他的手臂也摆了出去,像是要拉住厉岁寒,或者是拽着他,厉岁寒却毫无反应,只是维持着原本的表情,平静地跟黎洋对视。
    黎洋终于不说话了,他重新站好,收回自己伸出去一半的手,也变得没有表情,看了厉岁寒一会儿。
    他最后一句话的口型,陶灼看懂了,是厉岁寒,拜拜。
    然后黎洋便转身往回走,厉岁寒在原地站了会儿,黎洋一次也没回头。
    这俩人跟演电影似的。
    目送厉岁寒朝另一个方向也离开后,陶灼在心里想。
    “盯什么呢”齐涯跟着往街对面看,没瞧见什么特别的,只有一家奶茶店在开业酬宾,第二杯半价。
    陶灼回过神,跟齐涯大眼对小眼地瞪了会儿,突然隔着桌子擒住齐涯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后脖子上摁着。
    “干嘛你神叨叨的。”齐涯一脑门儿问号都快溢出来了,狐疑地打量陶灼,“脖子疼”
    说着给他捏了捏。
    不对,肯定不是这种感觉。
    陶灼被拎着后颈捏得像个鸡崽子,“哎”一声把齐涯的手撒开,搓搓脸,突然就觉得有些郁闷。
    那天晚上,陶灼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纠结了很久,手机界面不断切换于厉岁寒的朋友圈,与跟厉岁寒的对话框里。
    厉岁寒的朋友圈十万年更新一回,发张照片,或者帮系里转点儿东西,根本看不出他的情感走向。
    陶灼一直磨蹭到快零点了,心想今天不趁热问,改天再给忘了,才心一横,给厉岁寒发了个表情过去。
    厉岁寒五分钟后回了他一个表情。
    陶灼赶紧回复我今天看见你了
    厉岁寒学校么
    陶灼后门
    陶灼二师兄对面
    陶灼看见你跟黎洋了
    连着发完三句话,厉岁寒那边本来显示“正在输入中”,停了一会儿,才又开始“输入”,给陶灼回了句这么巧,我没看见你
    陶灼是啊特巧,我一抬眼就看见你了
    陶灼你们当时是吵架了么
    陶灼我看你们站在那儿说了半天的话
    陶灼习惯一句句的打字,手指头捣腾得飞快,发完就攥着手机盯着屏幕等。
    厉岁寒不算吵,说了会儿话
    厉岁寒你打字怎么这么快
    陶灼
    陶灼上次跟我说这话的还是我爷爷
    厉岁寒说哈哈哈,发了个表情。
    陶灼觉得他应该是想转移话题,不能让他成功,好奇难耐地接着发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和好了
    这句话发过去后,又过了几分钟,厉岁寒那边才回过来不会和好了
    陶灼的拇指在键盘上悬了一会儿,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假装没猜到实话说,他甚至是有点儿期盼这个结果的,只是这想法光是在脑子里出现就让人觉得过分,他自己也不敢往深了琢磨。
    最后陶灼只能给厉岁寒发了个拥抱的表情,说别难过,心情不好的话你可以跟我说
    厉岁寒又发了一串“哈哈”,说好的,那我先谢谢你
    这次他打字倒是很快,没等陶灼再回复就说睡了,晚安小火勺
    陶灼脚趾一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心想梦了一晚上的你,安个屁。
    他拥着被子坐在床头醒了会儿困,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看时间,漫无目的地点了几下,看到老板说昨天的试课很成功,贝甜小朋友的家长把他每天傍晚的课都给报了。
    这个神经病,贝甜知道她以后每天都有兴趣班要上么
    陶灼愣了会儿,把手机滑到底,点开了厉岁寒的头像。
    其实要不是昨天厉岁寒说,他的微信电话还被自己关在黑名单里,陶灼已经忘记这一茬了。
    毕业后他的手机换过一次,这个新手机上没有任何聊天记录,他和厉岁寒的对话框里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陶灼看着这个空荡荡的聊天框,就接着想到,厉岁寒到最后也没跟他说过他和黎洋之间的事,不管是难过的还是开心的。
    有时候他会有一种感觉,似乎对于厉岁寒来说,黎洋已经成为他过去的一部分,有关黎洋的话题和记忆,都被他妥善安置起来,搁进某个不愿分享给旁人的私密角落。
    这人真没劲。
    陶灼突然抓狂,扔掉手机猛搓了两把被子,然后一脸平静地起床洗漱。
    当初自己也是真无聊,什么都没明白就上赶着送安慰,结果根本没被人当回事儿。
    消磨掉半天的时光,陶灼无事可做,陶臻一大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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