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乌鸦的缘分,得追溯到八重待在深山中的那段岁月。
    最开始的那只乌鸦,只是偶然路过时被供物吸引,后来等到她回过神,那一只乌鸦后代的后代的后代的后代,已经在神祠周边窝着不走了。
    那些家伙羽毛漆黑、油光水滑,好奇心旺盛,喜欢收集亮闪闪的小物件。一旦有哪只鸟在枝头呱呱叫了一声,林间总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像个大家族一样热闹。
    闲来无事的时候,八重会坐在神祠腐朽的屋顶上,托着下巴看那些乌鸦在枝头忙活来忙活去。
    到了春天,乌鸦会筑巢。它们用尖尖的喙衔来树枝和泥土,接连数日都忙着飞进飞出。
    倾尽心血的鸟窝搭好后,新婚的乌鸦夫妇一起搬进新居,耐心等待十几日,稚嫩的鸟鸣便会破壳而出,啾啾的声音就像它们细绒绒的羽毛一样惹人怜爱。
    八重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么久远的记忆。
    黑漆漆的乌鸦落到枝头,收拢羽翼,鸟喙里衔着新鲜的浆果。它往前蹦了蹦,伸长脖颈,窝在巢里的伴侣配合地扬起脖子,吞下它辛苦寻来的食物。
    两只乌鸦从喉咙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脑袋紧紧挨在一起。那个叫声和往日的沙哑不同,好像某种温情的窃窃私语。
    人类似乎认为爱是他们的专利,但事实并非如此。
    山里下雪了。
    厚厚的一层雪,将世界裹成不染纤尘的银白。躺卧在山谷间的原野仿佛盖上了崭新而洁白的棉花被子,放眼望去,找不到一丝褶皱的痕迹。
    八重兴冲冲地跑向那铺天盖地的白,没跑出几步,“噗叽”一下,整个人猝不及防陷进了蓬松的雪地里。
    白色的雪直接没过膝盖,几乎淹到了她的大腿处,八重半截身子都埋在积雪里,吭哧吭哧忙活半天,也没能把自己救出来。
    大意了。
    想不到今年的初雪,居然会这么厚。
    白色的雪地上投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八重抬起头,虚居高临下的眼神似乎有些凉。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棵种在地里的萝卜。
    “那个”八重试探着开口,“能搭把手不”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虚下一秒就会转身就走。
    短暂的、漫长的寂静过后,他单手拎住她的衣领,轻而易举将她从积雪里提了出来。
    是的,用提的。
    八重老老实实地任虚提着,就像被捏住了后颈肉的兔子。他似乎料到了将她放下来也只是会重蹈覆辙,在这片没到她大腿的积雪中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正常行走,于是动作一丝停顿也没有,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臂弯里抱着。
    两人涉过厚厚的雪原,天空像是山谷裂开的口子,缝隙里填满了即将降雪的阴云。
    嘎吱、嘎吱,蓬松的雪块在脚底发出细响。谷中没有风声,万物的声息被掩埋在厚重的积雪下,人的气息吐到寒冷的空气里,眨眼之间就化成了白雾。
    “你冷不冷”
    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应,八重想了想,抬手环住虚的脖子将脑袋一并靠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的体温都贴到他怀里。
    她还发着烧,体内就像有个炭炉在燃烧,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一点用场。
    八重希望自己能派上点用场。
    殷红的眼珠这下子移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八重“当你的围脖。”
    说着,还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我很敬业请勿打扰」的模样。
    她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近得可以看见感受到他颈侧皮肤的温热。沉稳跳动的脉搏隔着薄薄的皮肤传来,那是颈动脉的位置,源源不断地向全身输送着新鲜的血液。
    就算被砍断头颅,这个身躯曾经就像不会枯朽的树一样,断裂的树干转瞬就会冒出新芽。
    八重想,如果她此时是一只狐狸,或是一只鼬鼠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可以用自己细长的身躯和柔软的皮毛将他的脖子保护起来。
    她见过狐狸保护自己的幼崽,见过紧紧团在一起过冬的鼬鼠。在铺天盖地的大雪中,那些小小的生灵躲藏在树根底下,藏身于大地的洞穴中,无声地互相依偎着,用彼此的体温抵御冬季的严寒。
    黑暗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了脸上。
    那点凉意稍纵即逝,柔软如飞过天空的雀鸟的羽毛。八重迷糊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只剩下一半的视野中映出如针尖耸立的松树林。
    白色的雪花在林间撕棉扯絮地飞舞着,低垂的天空好像要压到墨绿的松针上。陌生的景色映在黯淡的视网膜上,随着踩过积雪的脚步声微微晃动。
    这才隔了多久,就又下雪了。
    八重从虚的肩膀上抬起头,冰凉的雪花正巧落到眼睫上,眨眨眼睛,还没有呼吸就化了。
    “醒了”
    虚的声音更像是在说「你又睡着了」。
    八重看了看四周,两人明显已经离开之前的山谷,也不知虚抱着她走了多久。
    白雪飘飞,她想起那些玻璃球,球里装着微小的世界。笼罩四周的寂静像玻璃罩一样,隔除了外界的声音。白茫茫的林间除了飞舞的雪花,再无其他动静。
    八重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现在是正月”
    她终于关心起季节的流逝。
    虚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掀起唇角“怎么,人类的节日对你来说很重要”
    那与其说是微笑的弧度,不如说是野兽露出獠牙的动作。
    “唔,”八重想了想,认真地说,“新年快乐”
    又活到了新的一年这件事对于虚来说,似乎并不值得庆祝。
    雪花落到他浅色的头发上,落到她的脸颊和鼻尖上。那么多的雪,层层叠叠地盖下来,将触到的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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