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扑扇翅膀的声音,一大一小两只乌鸦落到了枝头。
    时间是清晨,山间薄雾弥漫,秋日蜜糖色的阳光斜斜洒下来,薄雾融进了金砂。
    八重坐在席垫上,按照约定老老实实地保持肃静。
    神龛的白瓶里插着杨桐枝,木地板的纹理被时间磨平抹去。胧手执禅杖立在大殿最前方,黑压压的奈落众寂然无声,和外面明媚的秋色如同隔着另一个世界。
    特别、特别沉闷。
    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凑过来,结果却有种被迫参加集训的感觉。
    抬手掩嘴,八重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转过头,胧也将视线投了过来,她打哈欠的动作一顿,乖乖把手放了下来。
    统一的僧衣,统一的禅杖,统一的斗笠。
    虽然也擅长单独进行刺探、潜伏、刺杀的任务,就像庞然的鸦群,天照院奈落在本质上是集体行动的暗杀组织,有时分散得错综复杂,但之后必会合拢。
    没有人吐槽的日子真是难熬。
    总算散会了,八重百般无聊地揪着灯芯草的坐垫,抬起眼帘时,她看到所有人都停住不动了。
    正要离去的人,留在殿内的人,所有人都停下原本的动作,已经戴上斗笠的将斗笠解下,拿着禅杖的将禅杖放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单膝行礼,像一大块阴影落了下来。
    她走到殿外围廊的廊檐下,果不其然看到了虚行过的身影。
    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秋日的阳光似乎变得遥远。
    在虚的身边待了五百年,也观察了他身边的人类五百年,她很熟悉这无声弥漫的情绪。
    畏惧。
    再迟钝的人对于死亡的预感也会意外敏感。
    就像有的人临终前会感到微微寒冷,明面上不知,潜意识里也会察觉危机。
    人类惧怕虚,就像他们惧怕并且抗拒死亡一样。
    奈落的训练能将人打造成舍弃七情六欲的杀戮机器,却不会改变人类这种生物的本能。
    对于虚的存在,他们既敬且惧。因为惧怕,所以愈发尊敬。
    环顾四周,八重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傻不拉叽地站着不太好,因为显得她傻不拉叽。
    在她考虑要不要蹲下时,虚看了过来。
    戴着面具,披着黑漆漆的大氅,虚的一身行头将他的面貌遮了个严实,基本上只露出猩红色的眼睛。
    这身正式的着装,是天道众那边又来传唤了吗
    天道众的审美在她看来一直是未解之谜。
    为什么要坐在高高的柱子上,天道众是不是一直饱受痔疮的折磨,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在虚看过来的时候,为了不影响认真行礼的他人,八重只是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一路顺风。”
    或者她应该说路上小心
    但对象如果是虚的话,她应该祝其他人路上小心
    哎呀,走远了。
    算了算了。
    虚有事出去了,胧也有事出去了,在天照院奈落闲得没事做,秋日午后的阳光又特别暖和,她趴在桌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然后做了一个梦。
    关于她极少梦见最初。
    那是过于混沌的时间,光怪陆离,晦暗又斑斓,好像初次见面的世界一股脑将所有东西都捧了过来。
    可憎的令人喜爱,可喜的令人憎恨,善恶的概念尚是虚空,丑陋和美丽同为一体,单体和整体没有分别。
    没有形态、声音,没有名字,仿佛在某个时间点上,她忽然开始存在。
    第一次见到海上的暴风,那是盛大宏伟、吞天噬地的奇景。
    黑色的天空和大海混为一体,狂风从海中掀起怒涛,一声巨响,炽白的闪电像巨蛇蜿蜒落下。
    炸开的怒雷撕裂黑暗,粼粼的闪光在乌云中蜿蜒远去。
    黑暗夺回主权,孤零零的渔舟在海面颠簸,硕大的雨接连随着海水倒灌进来,暴雨打得人睁不开双眼。
    微弱的呼喊被风雨卷走,摇曳的灯火被大雨浇灭。
    狂澜倒卷而来,孤舟被推上浪尖,愤怒的白沫像张开的口,将脆弱的渔船咬成两半。
    破碎的木板沉下去,怒涛依然汹涌,暴雨仍在呼啸,黑压压的苍穹电声雷鸣。
    哗的一声,海面上狂风拔起,几丈高的巨浪撞在一起,碎落四散。
    她朝虚空伸出手,想迎接暴雨,也想拥抱飓风。
    豆大的雨珠不会落入她手中,海面四碎的白沫不会溅到她脸上,但她就站在那里,站在那暴风雨面前,所以她朝虚空张开手。
    起风吧。满涨吧。
    呼喊吧。咆哮吧。
    暴雨劈头盖脸地浇灌下来,她好像真的就立在那庞大的雨幕中。
    那是无与伦比的、几乎令人颤栗的喜悦。
    虽然只是在最初,但她曾感受过存在这奇迹本身带来的喜悦。
    以为一切俱都短暂,波澜壮阔的奇景是此生一会。
    时间这个概念还未变得漫长,她如同初生的幼儿睁大双眼,单方面地仰慕,单方面地渴求着停留在「触手可及」上的世界。
    那个时候她还未成为「八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是。
    所以纯粹喜悦。
    想喝酒。
    梦见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特别想喝酒。
    在天照院奈落待过五百年的好处这种时候就显露出来了,这个极其苦闷缺乏娱乐的地方,哪里能找到酒来,不用走暗道,八重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
    培养杀手,自然不能培养出一杯倒的杀手。
    摆平天道众,虚回到天照院奈落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
    天空一半是夕阳的余晖,一半是深邃的鸢蓝,金色的光线透过群山的身影,落在木质的回廊上。
    “你总算回来了。”
    看清楚了八重跑向的人是谁,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奈落露出见到世界末日的表情。
    一手还拎着瓷白的酒盅,好像等他等了一辈子那么久,八重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抬起手臂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和天道众那帮老头子玩得开心吗”
    空气里有熏然的酒香,八重的脸颊红通通的,眼睛亮得犹如水洗,盈满了软软的光。
    她蹭蹭虚的衣服背后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拎起手中的酒盅,她格外真诚地跟他建议“干不干了我们就是好兄弟。来来来,干一杯,不干的人都是孙子。”
    话还未说完,她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身体绵软无力,八重差不多是完全靠在虚的身上才没滑下去。似是笑够了,她叹息一声,自顾自地嘀咕着毫无逻辑的话语。
    “朱丽叶啊朱丽叶,你为什么偏偏是朱丽叶呢。”
    说着,还抬起头,对着虚左看右看,慢慢敛起笑容,变得忧愁起来。
    “朱丽叶,你变丑了。”
    “酒是哪里来的”虚抬起视线,面具后猩红的眼眸微微一弯,仿佛在笑的眼神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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