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随便挑一件出来都是弥足珍贵的文物。
    挂在壁龛中的是净土真宗的卷轴,质地温润的釉瓷细颈花瓶是足利家的赐物,绘着花鸟的隔扇则是安土桃山时期狩野派的真迹。
    五百年前天照院奈落刚建立的时候,这个房间光秃秃的只有墙壁,改造成如今这幅还算过得去的模样全靠八重死乞白赖,将硬到硌人的木地板后来换成榻榻米,也是她每日坚持躺在地板上不动装死的结果。
    虽然一开始效果甚微,对于她躺尸抗议的举动虚往往都直接略过忽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小小的让步和变化如沙粒积累起来,到了如今第十二代目任职的期间,这个房间已经有了正常的生活气息,至少是脱离了质朴到如同惩罚的行列。
    经事实证明,她这几百年来不懈的努力,挥洒的汗水,都没有白费,原因无他天照院奈落最近收了个孩子。
    准确点来说,天照院奈落的第十二代首领,有一天忽然抱回了一个孩子。
    坏消息是孩子不像他。好消息也是孩子不像他。
    看着小家伙一头灰色的卷毛,八重心情复杂,甚至想要拍拍十二代目的肩膀。对于这种突然冒出来的父爱,她下意识地就将其归咎于孤家寡人几百年了,虚忽然就想要带孩子了很正常。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虚。
    那个小小的孩子被十二代目抱回天照院奈落,是在最寒冷的胧月,即十二月。
    历代首领都喜欢穿得严严实实的习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虚将那个后来被名为胧的孩子裹在宽大的衣袍里,她凑上前去时,那孩子睡得正沉,似是累坏了,从左额延伸至右颧骨的刀疤还新鲜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在她看来和刚出生的幼崽无异的孩子缩在虚的怀中,陷入沉睡时,手中也不忘紧紧捏着虚的衣襟,仿佛他抓住的不是人人憎恶惧怕的死神,而是溺水之人唯一的稻草,快要在风雪中冻僵的迷途者忽然发现的火光。
    “诶,孩子他妈呢。”八重抬起头。
    “小声点,八重。”虚低沉而缓和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
    不,那个,就算她此刻喊破喉咙,这孩子也不会醒的。
    喜当爹的人果然会失去冷静,都认识几百年了还忘记这么基础的事情。
    “就这么带回来没问题吗”
    八重知道虚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德川幕府治世这两百余年,一直和和平平没什么事儿,直到被天人叩开国门。专精暗杀的天照院奈落下岗许多年,最近被德川定定重新启用,为的就是铲除国内的攘夷势力,将一切和幕府唱反调的都赶尽杀绝,能掐死在摇篮里就掐死在摇篮里。
    史称宽政大狱。
    这个被抱回来的孩子,哪怕无辜,根据德川定定的命令,也是应该由奈落亲手送下三途川的。
    虚将那个小家伙抱到房间中,又给火盆中添了点炭,屋内不一会儿便暖和起来。
    “这个孩子已经和那些事没什么关系了。”
    她看着虚垂下眼帘,第一次在那双猩红的眼瞳中找到了近似于温柔的神色。
    只是瞬间,她就决定了就算德川定定此刻气势汹汹地亲自赶来,也休想夺走这个小家伙。
    虚将卷头发的小家伙放到被子里,试着让他松开捏在手中的衣襟,无果。虚放下手,就那么坐在床边看着陷入沉睡中的小家伙,半晌,才轻轻开口“这个孩子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了。”
    一手掂着下巴,八重认真地想了想“也就是说,这个小家伙的身体里,现在流着你的血。”
    “是。”
    八重拍拍虚的肩膀“要负起责任来啊。恭喜。”
    在胧月被虚捡回来的孩子,起名为胧。
    因为有虚的血液,胧身上那些致命伤好得奇快,卧床没有多久便已能如常走动。拆绷带的第二天,他将天照院奈落风吹日晒几百年的栈道给认认真真擦洗了一遍,仿佛生怕闲下来了,虚就会将他撵走。
    尽管再三重申过他不需要做任何事,见识过胧的固执劲后,天照院奈落的十二代目也只能放弃。
    那个孩子几乎是拼命般地展示着自己的价值,就差没有在脸上贴一个“请尽情使用我吧”的纸条,不让他做点事的话,他反倒容易陷入自己毫无用处的惊惶。
    宽政大狱期间,天照院奈落忙到差不多能飞起来。虚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期间,胧就勤勤恳恳地打扫房间,擦洗地面,清除灰尘。虚一旦回来了,胧就会化身为他的小尾巴,他走到哪胧就跟到哪,如果不是这孩子过于在意分寸,估计都想紧紧抓着虚的衣角。
    非常善于察言观色,那些虚没有特地跟他说明的房间,哪怕是虚不在的期间,这个孩子也不会去擅自踏足。
    历史悠久的暗杀组织有太多秘密,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后天培养,这个孩子很聪明地没有抱着太多好奇心,懂事得让特意在虚外出期间留下来的八重有些感叹。
    对于首领带回来的这个小家伙,其他人基本上是睁只眼闭只眼,见到努力擦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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