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情形,什么话都没说,丢下他那遭了挟持的皇上,自己拔腿就跑。
    “你给朕回来”朱琰喊了一声,没人搭理,喉前的尖锐却又入了一分。
    血流出来,他脸色灰败。他不甘心地扯住苏绵的衣袖,做垂死挣扎。
    苏绵半点都不敢懈怠,死死地攥着烛台。她原本还想等到路江月来,把朱琰交给他处置,可她等不及了,如果药效过去,朱琰便不会任人宰割。
    不知僵持了多久,他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大。
    苏绵面无表情,扬手又落下,终于将烛台深深地扎入了他的脖颈间。温热腥红的血喷溅在她身前,海棠红的长裙越发鲜艳刺目,她闻到重重的血腥气,弯下腰,几欲作呕。
    殿门再度被人推开,门外光亮如昼的灯笼和火把照进来,和殿内的昏暗形成鲜明的对比,宛如从深渊里望见的光明。
    她期盼中的那人站在光明里,一步步向她走来,芝兰玉树、唇红齿白。她初时只觉得,他穿这身红袍,威严凌厉;洞房那晚,她觉得俊朗养眼;此时,她只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路江月走过来,看见她手里拿着把烛台,锋利的尖儿还滴着血,朱琰就躺在血泊里,脖子上一个血窟窿。
    苏绵抖着手,松了烛台,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她说“我杀人了。”
    穿越几世,头一回杀人,而且,她一干就干了票大的,把皇帝给杀了。
    “杀了就杀了吧,”路江月掏出块雪白的绢帕,拿起她的手,轻柔地帮她擦了擦,“没多大事。当初我能扶他登基,过两天也可以再换个人做皇帝。”
    他原本还下不了这个决心,朱琰胡闹他能忍,不理朝政他也能忍。可是,朱琰越来越变本加厉了,他在京郊让人假扮流匪,大开杀戒,就为了引路江月前往,围而剿杀。他还趁着京郊之乱,放了军队入城,围了路府,抢了臣妻。路江月岂能再忍
    苏绵担心地看他,虽然他上上下下,好好的,没受伤,可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你今日,没事吗”
    “没事,”虽是一场恶战,但他不愿多说,“叛军已平定,没事了。”
    路江月人不在京城的时候,就发现京郊有异动。他猜到朱琰勾结了驻扎在那里的队伍,来算计他。
    朱琰本是想等路江月一回京便动手的,没想到,被皇宫的瘟疫闹了个措手不及。于是耽搁了几日,才启动这条毒计。
    路江月前往京郊时,便有些疑心,于是留了后手。如若不然,他今日必定死在那里,万箭穿心。
    只是,他虽有准备,却还是低估了朱琰的无耻。他没想到,朱琰会滥杀无辜,以此做为诱饵,路江月哪怕明知道可能有危险,也不能不管。他也没有想到,太后刚刚咽气,朱琰可以放着老娘不管,先去路府抢女人,抢的还是别人已经拜堂洞房的妻子。太后初丧,皇帝倒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门口几个人,像拎小鸡子似的拎着没跑掉的唐公公。唐公公被抓回来,还不知朱琰已死,他只听见路江月说“叛军”,他扯着尖细的嗓音争辩“谁说那些是叛军”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那些军队是皇帝费尽心思背着路江月勾搭上的,如今可是皇帝的心腹。
    路江月回身瞥了一眼“我掌管京城附近五城兵马,没有我的指令,擅自入京,不是叛军是什么”
    典型的奸宦当道的口气,可是,苏绵听着很喜欢
    唐公公把脑袋往里探了探,张望了一眼,看清了殿内的情形。他呆若木鸡地愣了愣,大叫起来“你杀人啦行刺皇帝,这是反了反了”
    路江月回头一个眼神,他的嘴让人给堵上了。
    “唐公公疯了,先把舌头割了,然后”
    路江月没说完,苏绵扯了扯他的袖子,用告状的语气,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是他,就是他抓我入宫的”
    俊脸上阴沉下来,顿时寒气袭人。“听说前些日子,有人进献了一头雪狼,已经抵京,它最爱吃活物。”
    手下人明白了,拎起唐公公就走。唐公公耷拉着脑袋,无声无息的,早就吓得昏死过去了。
    苏绵瞟了眼地上的朱琰,问路江月“这里怎么办”
    皇帝死了,她终归是捅了个大娄子。可是,她不后悔这么做。
    “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
    “不,”苏绵拉住他,满目依恋,“我要等着你一道回去。”
    此时的皇宫,已尽在掌控之中。
    方才隐约听见外面的喧嚣,邹佩柔都没太在意,眼下,什么事都比不上她的命重要。
    这瘟疫当真厉害,她原不过想着,装装可怜,让皇帝别杀她,等药方送进了宫,她就有救了。可是,这药一连喝了好几天,她的病初时还见起效,后来却像是更重了。
    宫女捧着煎好的药,送到她床边来。她还没喝,药碗便被人夺了去,摔了个粉碎。
    宫女一溜烟地跑了,丽嫔盯着来人,狐假虎威“路督主夜闯宫妃寝殿,好生无礼,当心皇上治罪”
    “这药喝了也没用,”路江月不耐烦地解释,“你这儿的药,一开始便缺了两味,枉你自称神医,一直没发现吗”
    难怪没效,邹佩柔双目失神,茫然地问“是你害我你为何害我”
    “你教唆淑妃杀人,又医死了太后,还让人去偷了杜若的医书。不是我害你,是你该死。”他冷冷地站在那儿,像生杀予夺的神。
    成婚的次日,路江月休假在家,却派了心腹去了趟淑妃的玉孚宫。问起行刺之事,淑妃轻易地承认了,但她说,是受了丽嫔挑唆。丽嫔说,有杜若在,皇上和督主均受其害。于是,为了皇上和督主,淑妃决定派人刺杀杜若。
    银冬肯为淑妃作证,但银冬是淑妃的贴身宫女,她的话不足为信。但还有另一个人,也愿意为淑妃做证,倒是让路江月有些意外。
    这个人是挽秋,她上次帮苏绵作证,是为了帮丽嫔,阻止苏绵前往流光殿;她这次帮淑妃作证,却是背弃了丽嫔,站在了淑妃一边。前阵子,她还帮丽嫔偷过医书,丽嫔则帮她升了八品医官。
    路江月把这事告诉苏绵,苏绵想了想,倒也不难明白。
    挽秋一直都是淑妃的人。这一世,还有原主那一世,挽秋的主子,都是淑妃。
    上一世,邹佩柔在斗倒原主之前,一直留在太医院,所以,她没有必要拉拢挽秋。淑妃那次就是叫她的心腹挽秋悄悄地给她备下堕胎药,却被邹佩柔发现,动了手脚。
    这一世,邹佩柔早早地做了丽嫔,当她发现皇帝对杜若起了心思,于是花钱收买了杜若身边的挽秋。她却不知,正因为这样,她所有的算计,都被淑妃知道,占尽了先机。
    “挽秋这个贱人她怎么可能作证,她根本不在场”
    邹佩柔收了声,却已经晚了,她这是病糊涂了,才一气之下说漏了嘴。
    路江月轻蔑地勾唇笑了笑“不会再有人送药来了,丽嫔一路走好。臣还送了个人过来,给你作个伴。”
    血乎乎的朱琰被人搬过来,放在邹佩柔的床上。她一眼瞥见他脖子上的血窟窿,吓得她脸白如纸,屁滚尿流地从床上摔下来。
    路江月命人搜出了医书,然后潇洒地转身,走前下令“封门丽嫔死于瘟疫,皇上与她伉俪情深,追随而去了。”
    苏绵牵着路江月的手,并肩从琼楼玉宇中走出来。
    背后恢弘的大殿只余夜色中的剪影,她抬头望见,深蓝色的幕布低垂,天地相连宛如巨大的泼墨画,而她就走在画里。
    不久后,新皇朱励登基,一直不被看好的安昭仪终于扬眉吐气,做了太后。
    淑妃散播瘟疫,居心险恶,致使宫内多人染病,因不及医治而亡故的宫女太监人数,更是骇人听闻。淑妃难逃一死,且祸及满门,挽秋也被罢黜了医官,罚入浣衣局为奴。
    太医院院使告老还乡,易绍众望所归,由院判晋为院使。
    路江月,依然是东厂提督,依然是掌印太监且手握兵权,也依然是个权宦,其权力大到,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关于那晚的事,有诸多传言。人们说不清,哪一种是真,哪一种是假。但是都不重要了,那就像一场噩梦,永远消失在那晚的夜空下,大启国已经有了新君,日子还要一天天地继续。
    朱励很勤奋,也聪敏好学,他每日除了研读文章,通晓古今,还会向路江月学习处理政务。
    路江月每日从宫中回来,常常会带来朱励或是太后送给苏绵的东西。朱励记得,是苏绵治好了他的哮喘,还曾鼓励他,将来要做大事;太后也知道,那时若非苏绵叮嘱易绍先去静悦宫救她,凭她的位分,哪里能得到精心的医治
    六年后,路江月辞官,皇帝亲政。
    此时,苏绵的杏林堂已经成了京城内首屈一指的医馆。那是京城百姓心目的一块金字招牌,人人都知道,杏林堂的杜大夫不仅医术超凡,且生了一副菩萨心肠,但凡遇见吃不起药的病人,她常常会慷慨解囊。
    无论受到多少赞誉,苏绵始终不忘初心。在杏林堂的墙上,一直挂着当年,乡亲们送她的字,虽然写的不好看,但是能够一直激励她前行。
    学无止境,人生的修行也永远没有终点。
    路江月辞官时,朱励为了表达对他多年辅佐的感激之情,赏赐了他许多东西。良田宅院、金银丝帛、奇珍异宝苏绵看着,惊得愣了半天,感觉自己瞬间富甲一方。
    她问路江月“你拿皇帝这么多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路江月不以为然“不拿才不好。拿了,说明我是要安于富贵,享受人生。不拿,皇帝会担心我盯着他别的东西,没安好心。”
    “哦那就照单全收”
    薛临和几个太监非要跟着路江月离开,一道出了宫。都是多年的亲信,他们觉得,若是督主走了,他们难保不受人欺负,不如一块儿走了算了。
    薛临领着几个太监做起了药材生意,苏绵需要的,他们都可以帮忙进货。从前还算是有些脸面的人,可以进到平价的、最好的药材,他们卖给百姓们,不卖高价,不卖假药,也算诚信经营,自食其力。
    苏绵好容易盼着路江月无官一身轻,决定和他外出游历一番,就像杜常博那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给当地人看病。
    阿吉已经长成了小伙子,苏绵不在时,他可以独当一面,带着几个学徒,一起撑起杏林堂。
    清晨的阳光正好,一辆马车缓缓地走在铺洒着细碎光斑的林荫道上。
    路江月在车上报怨“你怎么就催着车夫出发了呢我说好了要叫薛临跟着,他那车上还有我的丝绸被、苏绣枕、玉如意,皇上赏的新茶、御膳房做的点心”
    “你搬家呢”苏绵嘟着嘴,“大老爷们儿出个门,这么麻烦。”
    路江月一下把她挤在车厢壁上,从她的额头吻到了红唇,又抵着她缠绵了一会儿。他问“记得咱们初见的时候吗”
    苏绵粉着脸颊,“嗯”了一声,又匀了匀气息,才说“记得。”
    “那你说谁老呢”这事儿从初见时强调到现在,这人就是不长记性。
    “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六七年怎么了”他不怀好意地咬她的耳垂,逗得她面红耳赤,全身发软,“昨夜我伺候的舒服么”
    苏绵抱着他的脖子坏笑,然后凑到他耳边,回敬了同一句话。不仅如此,她还絮絮叨叨、没羞没臊地说道“我最喜欢看你那时的样子”他衣衫凌乱,被逗得又温情又脆弱的样子,特别迷人。
    路江月顿时绯红了两颊,却还要强撑“我那是,为了配合你,让你高兴。我说过的,这辈子,你既是妻子又是孩子,我必定掏心掏肺地,只宠着你一人。”
    苏绵整了整衣衫,问“你方才说的,御膳房做的点心,有我做的好吃吗”
    “自然不及夫人做的。”路江月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经年困惑的事情,“对了,你第一次送我的山药糕上,那用梅子酱画的是个什么好像是兔子还是猪”
    苏绵一愣,心虚得目光闪躲,最终还是熬不过他凌厉的逼问,只得像蚊子哼哼似地回答“是你”
    路江月咬牙,冷不丁地重新将她抵在了车厢壁上
    世人只看见我残败的身体,却不辨善恶。我背负半生骂名,只是做了该做的选择。
    直到遇见你,我才知,人间很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7月13日开奖,参与条件是订阅率100,文案上注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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