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念叨,“很久以前,我记得有一次,电视播,因为大家往海里随便扔吸管,有一只大海龟,一不小心把吸管吸到鼻子里了。”他咽了口豆奶,语调渐渐悲伤,“海龟很快就没法呼吸了”
    隋刃不答,倒是竖起了耳朵。
    亚瑟道“后来它昏在岸边,被人发现,全身都臃肿了,活像个老奶奶,大家请了三个专家给做手术,费了两个小时,终于把吸管从海龟鼻腔里取出来乱往海里扔东西,造成了多大的危险呀”
    隋刃视线有点游离手一抖,有点愧疚,风一吹,亚瑟的小金发就打着旋飞到了海面上。亚瑟摸着光头,开始到处找头发,隋刃慢慢抬起视线,亚瑟已经尖叫一声,“海龟不能噎着啊烧鸡它不惯吃”
    他已经大叫着跳进了海里。
    隋刃呆,站起来。
    亚瑟已经重新露出金脑袋,吃力地翻啊翻翻上来,望着隋刃勉强笑,“烧鸡被冲跑了。”
    隋刃望着他,亚瑟还是笑,乐呵呵地重新坐下,摆手,“没事,开一次荤,死不了”
    隋刃就坐那头,和亚瑟隔了两米。
    亚瑟这次不再坐过去了,他似乎没了力气。
    他用力喘了几口气,看隋刃望他,就还是笑,“好久没练了,腹肌都没了。原来原来十一块呢。”
    隋刃拍拍自己的,看亚瑟,意思是,我还有好多。
    亚瑟点头,湿淋淋的金发紧贴着脑门,“你厉害,你厉害。”
    拍胸膛,你的就我的。
    隋刃也不点头,倒是默认了,又垂下眼帘。
    我的就是你的。
    两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真正接触过,隋刃望着亚瑟的头发,亚瑟望着隋刃的鼻子。
    抱着膝盖,隔着两米远,一起面对倾盆雨。
    亚瑟似乎热,总想多淋淋雨,一会儿伸伸胳膊一会儿伸伸脚。
    所幸在甲板上跑起来。
    围着隋刃,一圈圈的跑,跑累了,就缩在角落跷个二郎腿念叨叨,“我一直好奇这你们那儿的二郎腿和二郎神有没有关系”
    隋刃不说话,这个晓不得。许是二郎神喜欢跷腿也说不定。
    亚瑟小声嘀咕,“哥俩好,哥俩对钱买个表。”
    隋刃沉默,拨亚瑟递过来的橘子,嚼一个,这个可没钱。
    亚瑟拿起手机玩切水果,一会儿错过个芒果,悻悻嚷嚷着什么,隋刃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亚瑟已不见了影子。
    第二天,白天,金飞站在甲板上,看金灿灿的天色,西风伸个懒腰,昨晚他便被金飞从底下的仓库给叫了上去,饱吃了一顿,金飞面子大,工头怎么也想不到这金大少怎么会和一个纤夫有联系的。吃饱了,也睡好了,西风又开始想昨天的问题,“你说,刃他到底去哪儿了昨晚仓库就没见人。”昨天傍晚,他还在外面见过乱逛的刃,晚上下了雨,隋刃已不见了。
    金飞没有说话,他的身体还是微微颤抖的,他双手紧握着栏杆,沉默。西风注意到,金飞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天已经晴了,日头渐渐升起,人来人往。
    船就快在岸边停下了。
    隋刃避开旁人,默默搬角落的东西,他漆黑的视线,似乎开始寻找什么,在成群身着光鲜亮丽笑闹的人里游离。
    那个金色,已经不见了。
    终于靠岸了,船缓缓停下。
    人群已经开始潮水般走向舷梯。
    一声“欧欧”,空旷的海面飞过一只海鸥。
    人群中间,一个金色的影子,闪过一丝微芒。
    一闪而过的银光,隋刃已经大步向人群走过去。
    金飞看到隋刃,向前走两步,看到隋刃一直追到舷梯中间,忽然猛地停下,他看着遥远的前面那个影子,他慢慢张开嘴,苍白的脸更透明,他握着双拳,人群从他身旁流过,他漆黑的视线渐渐聚焦了,他沉默,忽然叫“亚瑟”
    金色的影子忽然顿了一下,似乎走的更快了。
    隋刃皱着眉,看着他,他张开嘴,更用力,“亚瑟”
    他的声音很大。
    金飞愣住了,他的声音,像山洪,却只是瞬间,便消逝在纷纷攘攘的人群里。路人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便往常般走过。
    正常偏大的声音,已用尽了隋刃的所有力气,只剩下金飞明白。
    他呆呆看着隋刃的侧脸,隋刃只是紧紧瞪着那个金色的背影,蹙着眉,眼睛里,是死一样的。
    亚瑟常常觉着,刃和裴是共通的,他们之间有音乐相联,他没有。
    他们三个在一块时,常常是有音乐的,他听不明白音乐,就跟着瞎哼。
    也是快乐的。
    “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亚瑟继续向前走。
    他记得,这是裴告诉他的,曾国藩是中国有品行的人,这是他家训中的一句,裴讲过很多次,他还是听不懂,他只是觉着这句话好听,他就默默背着,一遍两遍三遍,似乎就听不到刃的叫声了。
    他攥着拳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走散在人群里。
    从未相守,已经背离了。
    他不是一个好朋友。
    他想,他再不是亚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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