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惊诧一会儿,想到自己方才尝到的美好味道,也自行淡定下来。
    只剩下该隐无语凝咽。
    轻咳两声,喃喃“确实好味道,好味道”
    昏黄的灯光,照着亚瑟英气逼人的脸庞,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一道暗色的分界线,一面明亮,一面陷入黑暗。
    深夜,没有一丝声音的厨房,他一直沉稳挺拔的身影,终于带了丝疲惫。
    亚瑟沉默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弯腰拧开水龙头,洗着手里的瓷碗和刀叉。
    手指稍稍一动,腕处的血管便再次顺着浅黑的刀口向外渗出鲜血。
    血,滴滴答答,流进水池。
    水引自山里的天然温泉,四季常温,此刻,却仿佛冰渣,直刺进指缝中。
    亚瑟微颤身子,感觉整个全身忽热忽冷,太阳穴像被锤子一下下重重砸着,整个头疼的像要立刻炸开。
    他沉默了一下,直起身子,关上水龙头,冷静地摸了摸额头。
    滚烫的手指带着湿透的凉水,贴上滚烫的额头,是发烧了。
    他低头,看看腹部焦黑的深洞,恍然无觉地弯了弯嘴角,还有五盒雪茄,我就,自由了。
    就离自由不远了。
    快了
    快了。
    身体,因剧痛一阵阵打颤,连带着,牙齿,也咯咯作响。
    他轻轻咳喘几声,再次直了直背脊,抬手抹了把有些昏沉的双眼,低下头继续清洗水池里的餐具。
    夜深得,已近黎明。
    浅灰色地板。
    十盒空空的雪茄盒,和几十个细碎的雪茄头,零零散散堆在角落。
    冷风吹了一夜。
    浓烈的雪茄味,经久未散。
    带着淡淡的让人呕吐的血腥味。
    压抑到窒息。
    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月光如洗,一丝银白,照着地板上蜷缩着的光裸背脊。
    背脊被地板上大片的雪茄灰沾满,然后被水湿透,印着或深或浅的灰色暗纹。
    顺着背脊向上,手中紧攥着,是个湿透的抹布,正滴滴答答向外渗着水。
    水,顺着抹布,流进他金色的发际,流进他的额头,眼角,脖颈,背脊,胸膛,然后歪歪斜斜地向下淌。
    旁边,一个盛满凉水的盆,盆中一个脏抹布正安静地漂浮,周围,一圈鼓着细碎翻滚的气泡,慢慢糜烂破碎,再翻滚出新的。
    该隐沉默地立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它们,他的神情专注,仿佛这是一场最伟大的进行中的生命繁衍再破灭系统。
    他缓步走近角落,低下头,看到墙角的雪茄头上都沾着细碎的血丝,未干的丝随着冷风被慢慢拉长,抽细,散着温热。
    像吐司上刚刚烤好的芝士油。
    空气中一股甜腥味。
    该隐沉默了一会儿,在满是甜腥味的空气中深深吸口气,闻着这平日最爱的味道,胃里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呕。
    他没有理会身旁蜷缩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亚瑟,蹲下身轻轻把盆中的脏抹布洗了洗,开始一点点清理一片狼藉的地板。
    身后一声咳喘。
    该隐手微微停滞,继续擦洗。
    剧烈的咳嗽,伴着像是在呕吐的声音。
    该隐沉默,继续清洗。
    “你”亚瑟怔怔地看着远远蹲在地板上的该隐。
    地板,近200平方米的大厅,都像是被水洗过,异常干净,透着一层清亮。
    “醒了。”该隐淡淡的。
    亚瑟沉默,动了动身子,想说什么,又是一阵干呕。
    他轻闭了闭眼,中午父亲那一脚,已彻底伤了自己的肺经。
    肋骨大概也被擦裂,骨头里漫出一条细缝。
    让他微微一动就是一阵发抖。
    “要吐出去吐,别再脏了地板。”该隐冷冷地。
    亚瑟皱起眉,也放冷了声音,“不需要你来擦,咳去睡觉。”他说出话来又再次怔住,被他自己的声音惊住。
    原本的清澈声音竟变得异常干哑撕裂。
    只见该隐背脊一僵,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睛忽然变弯,“渴了吧”他勾了勾嘴角,笑眯眯地指了指旁边的盆,眨眨单纯而清亮的眼睛,吐出的句子却依旧残忍,“脏水,喝不喝”
    亚瑟怔住。
    该隐已笑着把手中的抹布向旁边一丢,最后一块脏迹被擦净。
    “爸让你擦地板,你倒是能睡着,他醒来,估计你得喝上三大盆。”
    亚瑟紧抿起嘴角,“那也是我应得,不需要你来”
    “来帮忙”该隐看着他,忽然笑起来,站起身,打打身上的皮衣,“你配么。”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楼梯上走,冷冷道“夜里风大,我睡不着,过来练臂肌不行么。”忽然,他微微停顿脚步,侧头淡淡道“墙角是机票和爸的那件风衣,里面全是干掉的血,爸是不可能穿了,你穿着去机场吧。”
    他忽然低下头,像是在笑,停顿片刻,回头邪邪看着亚瑟,露出银白的牙齿,“一切小心,在我没和哥玩够前砰”
    他手指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冲着亚瑟的心口一开枪,大笑,反手竖起枪口,吹了吹“硝烟”,悠悠道“你不小心死掉,就不好玩了,哈哈哈”他眨眨眼,冲着亚瑟挥挥手,“拜”
    只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楼道里。
    亚瑟沉默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呆呆立了很久,很久。
    忽然,他微微颤栗一下,回过神,慢慢后退两步,转身看着墙角父亲的风衣。
    拿起机票和手机,将风衣披上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把脏水倒掉,洗净,轻轻推开铁门,走出这个噩梦般的地狱。
    书房。
    “说吧。”林葛然坐在书桌后,平淡地看着面前的隋刃,终于开口。
    隋刃安静站着,双手负后,双眼淡漠地望着前方,眼睛似乎没有焦距。
    雨顺着他纯黑的衣服不停向下淌。
    他看上去狼狈不堪,却仍立的笔直。
    冷静沉稳中,带着隐隐疏离。
    他沉默很久,终于双膝跪下,轻声开口“对不起。”
    “呵等林保镖一句话,真是不容易。”林葛然淡淡道。
    隋刃微垂下视线,沉默。
    “门禁时间是多少。”
    “晚上,九点。”
    “我打电话的时候是。”
    隋刃沉默片刻,慢慢闭了闭双眼,负在身后的双手慢慢起了汗,“十二点四十。”
    “你去哪儿了”林葛然淡淡开口。
    隋刃沉默。
    “我再问一次,你,去哪儿了。”
    隋刃依旧沉默。
    林葛然微微吐出口气。
    这次,却不再像上次那样轻易放过。
    他慢慢站起身,微弯了嘴角,“呵”
    “刃”隋刃终于开了口。
    “我他妈问你去哪儿了”一声炸雷般的吼声,这句话发出的同时,隋刃似乎正想要张嘴说什么,不过,声音很快被这吼声震下去。
    书桌上的砚台,已带着呼啸的戾风,冲着隋刃的额角砸去。
    隋刃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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