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垣在他口中已经降级成了“姓郑的”,严奚如掀开饭盒盖子“至于吗,这么恨你救命恩人。”
    不提还罢,一提就蹿火。陆符丁摔开遥控板“我呸他没经我同意就把我儿子拐去什么山脚疙瘩我没打电话让警察逮了他都算报了他的狗屁救命之恩”
    严奚如呛他“那你这命也忒不值钱了。”
    话虽这么说,也是默认了。郑秘书长调派的消息严奚如年前就听说了,那里条件艰苦而且一去就是三年,本来轮不到他头上,但郑长垣一口应了下来。
    严奚如还诧异他脑子进水了,甘心抛下陆弛章一个人远走,终于是被瞎子磨光了耐心。如今才知道他耐心比海深,在这里等着呢,等着和老头的儿子双宿双飞。
    两人互呛着,差点打翻一碗汤圆,还好这时俞访云端着饭桶进来了。一见他,严奚如便觉得和人斗嘴也没什么意思了,转头看着豆蔻傻笑。
    俞访云喊一声师叔。严奚如就拍拍病榻旁边的椅子,让他过去。
    俞访云带的元宵是店里手工搓的,又大又圆,馅里还有果仁。陆符丁就只挑他带来的吃,把严奚如气得跳脚,和他抢碗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筷子你来我往,又动起手来。
    俞访云成了这屋里仅存冷静的人,无奈加入混战,舀了自己碗中那颗盛给师叔,桂花香馅裹胡桃,甜得严奚如恨不得翘起二郎腿。
    他得了便宜就卖怪,拿膝盖在床下撞俞访云,在陆符丁面前咬他耳朵“这桂花汤圆像不像你”
    俞访云疑惑抬头,听他不要脸。“黏糊糊的,软绵绵的,压一压就会流汁儿。”说着,严奚如把筷子往那陷的深处挑,噗叽一下就插透了。
    豆蔻的脸唰就红了,一口咬到自己舌头。
    另一边,新灶里清水也下锅。郑长垣晃了圈木勺“吃汤圆吗”
    陆弛章想都没想就摇头,又走过来问“什么馅的”
    郑长垣问“你想要什么馅的”
    他站到斜后方“不是鲜肉的都行。”
    “只煮了一个肉馅的,个头大一些,等下留给我就好了。”郑长垣余光看来一眼,“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元宵节。”
    “嗯。”
    又相对不说话了,只有水泡噗通破裂。就像过去的那些日夜,最多的也只是安静陪伴。
    “下个月底我们就要走了。”郑长垣感觉那人把头轻轻靠在了自己一侧肩膀上,底气不足地说,“其实仔细想想 ,你真的需要我去吗”
    他终于问出来,郑长垣反而松了口气。不在最后临阵脱逃一趟,倒不像是这个人了。
    “不只是我需要你,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你。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个好的开始,等从那里回来,你想做什么工作,做医生也好开这间药店也好,我都陪着你。”
    这世上没有人比郑长垣更了解陆弛章,了解他怯懦的孤独,温和的倔强。“这也不是你该问我的问题,你只需要问自己,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陆弛章顿了一下,更加用力地靠上他的后背“想。”
    汤圆端上桌,陆弛章先舀起颗咬了一口,汤汁漏出来,一下就皱了眉“是咸的。”
    郑长垣直接凑过来,就着他的调羹吃了剩下半颗。嘴里还有一口,也捏住下巴贴上来唆走,糯米把两个人的唇舌都黏住。许久没有亲昵,吻技都不熟练,慌乱之中还与他的牙齿互磕。
    自己多好的酒量,怎么只尝了清淡一口,就醉了这么些年。于是不仅与他约定了下一个节日,之后每一个特殊的日子,还约定了其余的朝朝暮暮。
    郑长垣松开手,看着他“你只要站在那里,时时让我看一眼,就是最大的支撑。”
    陆弛章点头“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以前分不清,自己对这个人从头到尾的感情哪些部分算是爱。爱有很多种,轰轰烈烈是爱,甜言蜜语是爱,心猿意马以及貌合神离也是爱。但他最终收获的爱情,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以至于简单到,其实只要鼓起勇气走近一步就可以拥抱到。
    不过是一句,“我在你身边。”
    吃完饭,严奚如两人又陪着陆符丁看了一会儿电视,那电视剧属实没什么意思,男主一枚子弹能放倒一座碉堡,女主脸方方正正的,远不如豆蔻长得好看。
    俞访云给陆符丁剥核桃,心不在焉,陆老头问他怎么了,豆蔻又展开眉眼故作轻松“在想科室的事。”
    严奚如侧他一眼,没说什么。把人送到门口,走到在床和房门之间的视线死角,又展开胳膊将他锁在自己胸前,俞访云最近累得又瘦一圈,圈着抱起都能感受到肋骨的形状。
    “科室什么事”严奚如问他。
    俞访云摇头“没什么,只是我和同组的主任意见不太统一。我觉得有几床的病人不能这么依赖呼吸机,主任并不同意。治疗意见不一样的时候很多,但也不想因此被针对,不过你说的对,总是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俞访云轻叹口气,又怕严奚如担心,露出两颗兔牙,“没关系的,我自己都会处理好。”
    严奚如只是看着他“嗯,我知道。”
    “你害得我嘴都咬破了。”这豆蔻眨眨眼,睫毛扫过严奚如的鼻梁,竟然主动凑上来舔他下巴。
    “哪里咬破了,我尝尝。”严奚如用力亲他,把舌头伸进口中四处搅动,水声荡漾,全部动静都藏在电视声底下。如此行径,和偷情似的刺激又嚣张,俞访云也被吻得起了反应。
    他嘴里还有一股桂花和米香,把人魂都勾上九重天。严奚如贴紧了他,白大褂包裹住两人,捏紧手指,将汗和水抹向一处,意思是,还想用别处尝尝他嘴里的滋味。
    俞访云睁大了眼睛,惊恐他未免太猖狂。
    可严奚如心想,最猖狂的明明是他。当着陆符丁的面就敢对自己眼波撩人,不安分的手往自己两腿之间乱划,千种万种撩拨他后又装无辜,那也怨不得自己当机立断将他就地正法。
    电视上正放到步枪突突突地前进,噼里啪啦射了一片,外边却是弹壳都不敢落到地上。陆符丁正打瞌睡,没注意到这里正是花好月圆人团圆,粉蕊并蒂同心莲。
    元宵佳节,俞访云汤圆才吃两三颗,芝麻,豆沙,桂花都是甜的,但是别的味道尝了个饱。工作那点事也顾不上烦恼,什么都没力气想,只要在赖这个怀里就好。
    角落里的亲密并不畅快,要时刻堤防病床上的老头和身后来往嘈杂的医生护士。
    但严奚如此时才觉得,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圆圆满满地过了个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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