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婉儿起先有些不是滋味,很快又高兴起来,高兴之中还带着高高在上的幸灾乐祸。假的,都是假的,如今谢重华有多得意,日后醒悟过来就有多痛苦。
    “母后这是怎么了”景宣帝含笑问。
    魏婉儿不住朝魏太后打眼色,她还知道这件事上自己无理居多,且不想惊动景宣帝,免得景宣帝日后多思。
    奈何这一回魏太后没有准确把握住魏婉儿的心意,只听魏太后愤愤然告状“还不是你的好皇后。”
    “皇后嫂嫂和母后逗趣呢。”魏婉儿只想息事宁人。
    景宣帝掠了一眼插嘴的魏婉儿,淡淡的,却让魏婉儿心头一凉,当下白了脸。
    魏太后心疼了,婉儿好心帮谢重华打圆场,皇帝不领情居然还吓唬人,魏太后当即怒上加怒,口不择言“她哪是逗趣,皇后分明是想气死哀家,哀家死了,她就称心了。”
    “儿臣不敢。”谢重华慌忙跪了下去,“表妹要儿臣的东西,但凡能给的,儿臣为人嫂没有不舍的。只那条狗是三哥亲自挑选驯养,千里迢迢送来的生辰礼,实在是不好转送给表妹。”
    明白怎么一回事情的景宣帝不悦地看向魏婉儿,看的魏婉儿头皮发麻。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无话可说,又急又慌,后背隐隐出了汗。
    “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过一条狗罢了。”魏太后振振有词,“你这当嫂子的给了她又怎么了。”
    景宣帝皱眉“再找一条差不多的给表妹便是。”
    闻言,魏婉儿如遭雷击,连皇帝表哥都这么说了,她日后可怎么办。
    “婉儿就喜欢那一条。” 魏太后杠上了,现在已经不是狗的问题,而是皇帝站在哪一边的问题。凭什么让婉儿退步,她的面子往哪儿搁,皇帝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谢重华适时地带着点委屈道“我原本就想让三哥再寻一条品相更好的送给表妹,只”
    景宣帝了然,只太后姑侄不乐意,一定要她那条,这是较上劲了。他点点头“就这么办吧,让子由再送一条。”谢家老三谢挺,字子由。
    “皇帝”魏太后怒瞪景宣帝。
    魏婉儿心急如焚,畏于景宣帝又不敢插话,只能看魏太后,希冀魏太后能挽回颓势。
    见状,景宣帝再添几分不喜,要是个明白人只会劝着太后息事宁人而不是煽风点火生怕事情不够乱。
    景宣帝投向魏婉儿的目光含有警告之意“安乐当明白君子不夺人所好。”
    魏婉儿哪里受得了这话,整个人打了个晃,摇摇欲坠。
    魏太后又心疼又生气“她还只是个孩子。”
    “母后前两天还跟朕说要为安乐办及笄礼,都要及笄了,已经是大姑娘。”景宣帝语重心长地对魏太后说,“朕知道母后疼安乐,越是疼爱就越要严加管教,而不是一味溺爱,对她有求必应,只会害了她。”
    “不过一条狗罢了。”魏太后不服气。
    景宣帝正色“今天是一条狗,明天可能是一支珠钗,后天可能是一件衣裳。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但凡她看上了别人的东西就想要过来,要不到就不依不饶,成何体统。”
    魏太后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吐又吐不出来,憋得慌。而话题中心魏婉儿一张俏脸红红白白,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般田地,没要到狗不说,还引来了皇帝的不满。在皇帝眼里,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骄纵任性跋扈无理取闹不行,她必须挽回,魏婉儿狠狠掐了下手心,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表哥教训的是,是婉儿一时着相了。”魏婉儿选择先服软挽回形象,她要狗就是为了和表哥培养感情,不能为了要狗让表哥厌上她,至于狗,徐徐图之,有心算无心,总能想出法子来。
    魏婉儿转向谢重华,欲要磕头赔罪“还请嫂嫂莫要和我一般见识,婉儿知道错了。”
    “表妹言重了。”谢重华善解人意地扶起魏婉儿不让她磕下去,“自家人一点小误会,说开便好了,很不必如此。”
    魏太后脸色这才好转几分,硬邦邦道“行了行了,都起来吧。”她不心疼谢重华,只心疼她的婉儿。她要是不叫起谢重华,只怕皇帝也会让婉儿一直跪下去。
    景宣帝状似欣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表妹到底长大了。”
    一听皇帝又喊表妹而不是封号,魏婉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打了一棍皇帝开始发甜枣,借着长大这个话茬提起魏婉儿的及笄礼,笑着让谢重华多费心。
    魏太后后知后觉想起即将到来的及笄礼,婉儿虽然长于宫廷,但她姓魏,及笄礼论理该在魏家举办,只自己想抬高魏婉儿身份,所以想在宫里办,皇帝也破例允了。及笄礼办得如何,还得看皇帝和皇后给多少体面,遂魏太后把火气压了又压,挤出几分笑“及笄可是姑娘家的头等大事,皇后务必要办得四角齐全。”
    谢重华含笑应好。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景宣帝陪着魏太后闲话片刻,便和谢重华离开。
    出了寿宁宫,景宣帝望着谢重华“可还生气”
    “说实话,原本有些生气的,不过陛下站我这边,气就消了。”谢重华笑语盈盈,她发现原来虚与委蛇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怪不得景宣帝能坚持这么些年。
    景宣帝失笑,笑着笑着又无奈一叹“难为你了。”
    在他跟前都这么蛮不讲理,可以想象他没过来时,太后和魏婉儿姑侄该是何等无理取闹。面对太后,皇后身为晚辈,重不得,轻了又自己憋屈。话说回来,满后宫敢驳太后面子的也就皇后了。景宣帝觉得挺好,太后时不时出个昏招,皇后要是对太后言听计从,这后宫准得乱套,最后头疼的还不是他。
    谢重华含笑摇了摇头,忽来一阵春风,枝头杏花如微雨落,落在如丝似瀑乌发间。谢重华尚未觉,景宣帝已伸手将落在她额发间的一瓣杏花拿开。白中透粉的花瓣却在眼前这张脸下黯然失色,肌肤胜雪,眸光潋滟,倒映出无限春光。
    景宣帝不禁伸手,指尖抚过她脸庞。
    谢重华情不自禁地避了避,身子一动,便知自己反应过度,当下做出娇羞之态,嗔怪“陛下。”
    知她面薄,景宣帝笑着收回手“难得清闲,朕去你那坐坐,顺道看看那条惹出乱子的狗,子由巴巴送来的,想必不寻常。”
    谢重华神色古怪了下,生出诡异的滑稽感,不由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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